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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诗如木(25)

在杭城的日子也仿佛慢下来,舒闲带我吃吃喝喝看风景或者窝在房间,我们安静地不交谈。梦里我总会回到小镇,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日落。

事实上我们每天比赛时间超过六小时,竞争非常激烈凶残,精神高度紧张不敢有丝毫放松。能到这里的玩家绝非无害,一个闪神就可能被砍掉一挂血。比赛之外舒闲会帮我罗列其他玩家的优势和短处,他的分析一针见血,清晰明了,对我帮助极大。

去年的第一今年已经满级,毫无疑问被奉为大神中的大神。我依稀记得他去年下巴干干净净,如今一脸络腮胡,简直是大叔中的大叔。

也见到史上最英俊蜈蚣,面如刀削斧凿,线条分明,说不定确实史上最英俊,不过是在鞋拔子脸群体中。

人心里一定要坚持着什么,才活得有意义。我誓要拼尽全力,得到最好的结果。当我开始比赛,我好像变成另一个人,冷静又残暴,嗜杀如狂躁的野兽,以致我结束比赛时有轻度虚脱的感觉,休息一会儿才恢复力气。比赛最后一天,我几乎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这种体验爽的无以复加,相应地结束后我大汗淋漓,不得不借舒闲的力走回房。夜晚躺在床上,心里涌上一阵阵后怕。

第二天结果出来,舒闲第二,我第九。第八名是史上最英俊蜈蚣,我不由想我们前世一定是冤家,所以次次被他压一头。差一名啊,没有奖金没有采访,但我尽力了,也达到了预期目标,这样就很好。

飞回家,蒙头睡到天亮,起床上学。我的生活又回到正轨。

*

学习荒废了两个多月,退步十分明显,九月十月月考排名一次比一次低,险些刷新纪录,看班主任的眼神恐怕快要找我谈话了。第一轮复习至关重要,上课不听讲简直罪大恶极,从杭城回来我对天下江湖的心思淡了许多,听课渐渐能专心。私下也必须用功,把前面错过的补回来,每天想着学习学习,居然长出一根白发。

从小到大我都不习惯努力,耽于安逸,就算现在把大部分精力拿出来学习,努力的程度依然有限,在埋头苦读笔不停的同学里毫不显眼,遑论我坚持按时睡没有黑眼圈。效果自然是显著的,十一月的月考我排名年级三十三,至少不难看。

我自认做到这份上已经到顶了,很多人眼红我的成绩,我看到他们的付出也觉得真不公平。可每个人的付出回报率天差地别,学习只是人生中的一个方面,我想命运自有它诡异的“公平”。

周末在家发呆,又收到齐英的短信,同往常一样删除,继续发呆心却静不下来。开学后齐英隔几天发一条短信,时不时打一次电话,他的短信我从来看也不看就删,电话就放在一边不管,我始终没把他拖进黑名单。在学校我常感受到他的视线,发呆时他会装作无意挡住我盯着的点,时常让我像浑身爬满虱子一样浑身难受。

事情过去大半年,念起这个名字我做不到心中不起波澜,但也不强烈。只因为是第一次被玩弄吧,所以很难放下。当初我像一个倒贴钱的小丑,观客退场,还要独自面对残局,那种心境不容易忘。

十二月天冷起来,市郊的气温无情地冻死了饭后散步运动,于是我和舒闲商讨后,改成打太极。舒闲的架势特别足,动作潇洒因为身材一流,神态平和因为面无表情。我看着看着就忘了学,重复三四遍才能记住一式,而且不大规范。

舒闲还弄来两套白色练功服,换上后我翻出一把折扇轻摇,自觉颇有大师风范。本来想给他钱,穿过一次我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动手织了一条深蓝色围巾送他,礼轻情意重嘛。等我能规范流畅地把太极二十四式打下来,已经是期末。

*

考完外语我第一个跑出考场,舒闲说要带我去一家饭店,能让他记挂心上的无疑是顶级美味!

下车后一抬头,我有点发愣,陈旧的木匾上刻着一个枣红色大字——家。

舒闲从后面揽上我的肩膀,半推着我跨过门槛然后放手。看他一脸没表情的表情,我摸摸鼻子,四顾打量店里的布置。前厅只有四张桌子,铺着蓝底小碎花桌布,桌子上各放一小盆花。我对花没研究,不认得是什么品种。我们刚坐下,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款款走来,诶?奇怪,刚才还看没有人呢。

舒闲道:“兰姨,我带来一个人。”

唔,美貌老板娘,我礼貌亲切地微笑。兰姨眼神里不掩饰探究和好奇,对我道:“小妹妹,手伸出来。”

我愣愣地伸手,兰姨指尖轻轻搭在我手心,有一缕幽香。她的手柔滑细嫩,比我这个未成年的皮肤还要好,好得多。我看得有些痴,她收手时我的目光随之移动,惹来她扑哧一笑,我羞窘无比。

兰姨摇曳离开,我尴尬地问舒闲:“你认识的?”这一句是废话了,不过舒闲有相熟的人这一点着实令人震惊,我还以为他在世上是独立存在的呢。

“嗯,我母亲的朋友。”

母亲?啊,也对,没有母亲哪有他呢。

我盯着眼前这张脸,心里想的是——他是活的,他是存在于世的,他终于降落在土地上了。貌似有点脱线哈……

等待时间不长,兰姨亲自端盘,四菜一汤两碗米饭,都飘着似曾相识的味道。我压下疑惑,夹一筷子蒜苔炒肉放进嘴里。

是……是这种味道!我脑袋仿若被狠狠一锤,疼得浑身颤抖。缓慢地咀嚼口中的菜,扒一口米饭再咀嚼,塞一筷西红柿炒鸡蛋,眼泪就争前恐后地奔涌而出。

是我妈做出来的味道,阔别五年半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我死死攥着筷子,哭的不能自已,眼泪流进嘴巴混着饭菜完全变了味。舒闲拿纸巾吸掉挂在我下巴的泪珠,说:“吃吧,要凉了。”

我胡乱地点头,一下一下地咀嚼,边哭边吃边笑。菜几乎都被我吃进肚子,米饭不够又加一碗,紫菜豆腐咸汤也喝的一滴不剩,撑的想吐,却难受得很幸福。饭菜全是兰姨做的,我简直要怀疑是我妈的灵魂附在她身上,才做得出一模一样的味道和我最喜欢的菜式,我妈要还在,也是这个年纪了。我生生按下叫妈的冲动。

可惜舒闲说“家”是预约制,每日有客,我们不能太常去的。莫非我妈的手艺是神厨级别?当初要是放她出来开店是不是也能这么霸气威武?百思不得其解,那就不思了。

*

一模成绩下来我考得不错,年级二十四。伴随着成绩单,寒假到来了,同时来的还有莫柏泊的电话——

“张磨古,我失恋了。”

我心中百味杂陈,被这消息冲击得说不出话,一声不吭听他倾诉。说出来他的语气便轻松了,心情也似无恙,徒留我发一天呆。

难道前后桌是滋生情愫的风水宝座?

莫柏泊这样的人竟然会被拒绝,这比他暗恋一个学期终于表白更让我难以接受,我甚至恼恨伊若瑜不识好歹。莫柏泊不打算放弃,他不属于我了,我该把他从核心剥离,安置在远一点的地方。慢慢地,所有的人都会离开吧,谁又会留下一直陪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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