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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诗如木(20)

“时间太漫长,无事可做。”

“你寂寞吗?”鬼使神差地,我问出这句话。

“寂寞,又能如何。”舒闲眼神飘浮着,还是没有表情,我却觉得能理解一点了。

难以想象今天如果我是一个人会怎样,会一直疼到不那么疼然后爬到床上吧。幸好我不是一个人,那样实在太可怜了。幸好。

莫柏泊的定位比较特殊,见过他回来再看到舒闲,不由自主地会想到点什么。我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就算将来我恢复了,也对他产生不了想法。舒闲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太完美的人,连肖想都是亵渎。法律上我们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至于感情上,我们不是陌生人,却也不像朋友。

这是我的家,里面住着另一个人,这算不算家人?家人之间是有感情的,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我们只是寂寞,需要人陪伴。

经历这么多事,我好像忽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我不去想我为什么相信他让他住进我的家。假如他不和我一起回来,我们也就断了,相忘江湖。而现在,他是这个家的一部分,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桑落花真的已经抛弃了我,那么不要再有什么变数了,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吧,我经受不起了。

就顺其自然。

*

恭送大姨妈后,八月到了。我把桑落花的单车擦洗干净,先在小区里骑几圈,适应差不多了就出发。天气不热不冷,沿途风景不错,但是一路上坡,二十分钟后我累得只能动腿,呼哧呼哧喘气,等骑到学校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腿麻得毫无知觉,感觉随时要摔倒。本来男女体力就有很大差异,我现在不比从前,居然花了五十分钟。看来骑车上学不现实,我推着车慢慢走回家。

尽管捶了很久,早上腿还是酸麻得很,我歇了一天,不得不考虑坐公交。加上等车时间一共四十分钟,我还要做早饭吃早饭,根本起不来。

吃饭时我对舒闲絮絮叨叨说着,习惯了没有回应,把琐碎的小烦恼倾吐出来心情就会好很多。想起车位的事也没解决,问他:“桑……嗯……咱家有个车位,我打算卖掉,你看呢?”

“不用卖,我有车。”

我受了一惊。

“车位费你继续付,我接送你。”

我瞪大眼。

第二天我就看到了他的车,银灰色,很美的流线型车身,我不懂车,只觉得坐着很舒服。舒闲开车很稳,带我跑了一趟,只用了十分钟,这的确是最好的方式。

两件事都解决了,之后也没遇到其他麻烦。八月像在小镇上的日子一样,缓慢地流淌过去。

*

晃着晃着,明天上午就该报到了。没有窗外噪音,我清醒地听着钟表摆动的声音,一个小时过去,我翻身下床换衣服拿钥匙手机,轻手轻脚出门。

“咔嗒”一声。

我站在门外想我能去什么地方,想来想去只有欢乐天堂,步行二十分钟就到。

现在是夜间十一点三十七分,我一个人走在马路中央。没有车,也没有人。一切都是墨蓝色的,无穷的黑暗,我有种被包容的感觉,内心放松,身体自在。

空气很清凉,虽然有很多二氧化碳。我有一个家,家里有一个人,而我是自由的。这些其实可以构成满足的条件吧。

小心翼翼从缺口钻进去,拍掉身上的灰。这个缺口是桑落花发现的,尽管我们没有从这里逃过票,但知道一个可以逃票的地方无疑令人倍有成就感。

走在空无一人的游乐场,不由回忆和桑落花桑爸爸在一起时的日子。欢乐天堂很大,进门从早玩到晚也玩不完全部项目,门票也很贵。桑爸爸带我们来过一次,我和桑落花一起来过一次,那时多快乐啊。

我怕黑、怕鬼,人类的本能。微微的风揉弄树叶,发出细小的声音,我的呼吸和脚步在黑夜里格外清晰。太安静了。路灯昏黄幽暗,隔很长才有一盏,我漫无目的地拣路走,渐渐不那么惶恐了,半夜潜入,大概只有我一个人会这么做吧。看着自己的影子不断拉长、缩短、拉长、缩短,始终只有我的影子,如同受到诅咒万世孤独。我想我这一生,注定踽踽独行。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模糊的脸,迅速变换。我的亲人们,然后是曾在心里占过分量的人。

当浮出一道微笑的弧线时,突然树丛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心脏倏然紧缩,气不敢喘地盯着那里。正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我一愣,拿出来看是舒闲的电话。手机震得手酥酥麻麻的,我接起来:“喂,什么事?”

“不要动。”

我疑惑地问:“怎么?”

舒闲不再说话。

颀长的暗影从对面幽晦的夜幕走近昏惑的灯光,一步一步来到我面前:“我们一起。”

我呆呆傻傻地看着他。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淡然地挤牙、膏

睡到十点才起床,出于没做早饭的愧疚,我忙活一个小时弄了顿丰盛的午饭。下午坐舒闲的车到学校,让他等我十分钟。我在门口的大布告板上找到新教室的位置,进门看到齐英站在班主任身边,现在还早,没几个人来,我低着头交了钱,在班门口和一个人擦肩而过。走出几步我犹豫着转回头,的的笑如骄阳,轻声对我说:“早上好,张磨古。”

我蓦地忘记了动作。

莫柏泊从后面走来,上下打量后质问道:“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怎么还这么瘦?”

想起舒闲还在外面等我,我边走边道:“有,三餐加夜宵。我先走了,再见。”上车的时候我猛然反应过来,的的长高了,以前到我眉毛,现在和我一般高。难怪觉得他不对劲。

回到家,我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觉得很疲惫。我不想与人交往,我觉得我缺乏那种能力,显然现在情况更严重了。

唉……

晚上再次失眠,试图吞安眠药自杀的经历让我对安眠药有一种恐惧和抗拒,辗转反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梦里也不安生,我一时清醒一时昏沉,早上没有听到闹钟,舒闲敲门叫我我才醒过来,全身冰凉,额头还留有虚汗。

发呆几分钟后,我打了个滚。桑落花这张大圆床是我梦寐以求,不论怎么翻都不担心掉下去,而且有很大空余面积可以放衣服和杂物。

顶着鸡窝头叼着牙刷,从镜子里看到舒闲走进来淡然地挤牙膏,我心里有一瞬间别扭,牙刷不小心捅到牙龈,我疼得倒吸气,那种感觉又遁匿了,两个人默默地一起刷牙。

做饭吃饭洗碗,一切都和原来一样。我和舒闲在玄关换鞋,我拿书包他拿钥匙,然后一起下楼。

下车看到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我很不自在,垂头快步走到班里,不意外地收到一句:“早上好,张磨古。”

“早上好,的的。”我坐在位置上出神,刚才进门瞟了一眼,原本属于桑落花和李普洱的座位,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学生。有人顶替了他们,这个班其实也没有多值得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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