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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诗如木(13)

“张磨古。”

电话打通了!我抑制不住激动,语速很快地问:“桑爸爸是不是去接你了?我打他们电话打不通。”

那边停顿了几秒,我心提起来紧张不已,心跳快得差点受不了。

“没有。今天早上我约桑落花出来拿礼物,然后各自回家。”

我心里“咯噔”一声:“你约他几点在哪见?”

“九点半,镰刀咖啡厅。他点了一杯咖啡,九点五十我们离开。”

镰刀咖啡厅在他们两家中间,见面后桑落花如果立刻回家,坐车十五分钟,步行三十五分钟,根本不会耽误接我的时间。让李普洱有消息尽快通知我,我怔怔地挂断电话。

我不停地安慰自己但是不起作用,惶恐像洪水一样淹过来,我完全不能冷静,紧张得浑身发抖。也许只是有急事,比如车坏了而他们刚好都没带手机,还有很多解释都说得通,可是……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一定是,他们都很安全,不要乱想……我紧闭双眼自我暗示。

手机突然振动,我没拿稳掉在地上,赶紧捡起来看,是桑爸爸!我喜出望外,马上接起来问:“桑爸爸你们在哪?”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请问是桑葚先生的女儿吗?……”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忽然崩塌了。

拦车赶到第三医院,半扑半爬地冲上楼,奔向太平间。同一条路,我奔跑着,恍惚和五年前的我重叠。

手抖得捏不住白布,我攥了攥拳,抖着手捏住一个角。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彻底被掏得干净。

“不是我爸。”我打着颤小声说。

桑爸爸的脸白白的、有点胖的、眯着眼对我笑的、亲热热叫我闺女的。不是这个样子,不是这张染满鲜血没有表情的脸。我放下白布问旁边的女警:“这是谁,这不是我爸,我爸不长这样的,你们弄错了。你们肯定弄错了。”女警不肯承认,用怜悯的表情默不出声地看着我。“你别看我,看他啊,你看他不是我爸……他不是……”我突然脚软倒在地上,喃喃重复着,“不是我爸,不是我爸,不是我爸,不是……”好像流眼泪了,什么都看不见,我愣了一会儿,爬起来看那个男人。

“爸?”我小声叫了一声。

“爸?”还是没有回应。

“爸……”

“爸!!!”

*

哭到眼泪流不出来,也无法改变事实。桑爸爸去世了。车祸发生在十点十三分,早上他出去载客,当时正要回家,对面一辆私家车失控撞过来,送到医院抢救无效。肇事司机逃逸已经抓到,证实醉驾超速,警察问我想不想见他,我拒绝了。

当时桑落花并不在车上,按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选择走回家,那么车祸时正在路上。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我到处找桑落花,没有任何结果。班主任打电话来询问我为什么没去上学,听我说完,叹了口气,叫我好好调整,有困难找他。桑爸爸被我存放在殡仪馆,我想等桑落花回来再火化。我找到当年我爸妈去世时我请的那位律师帮我处理一切。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已经三天不吃不睡,这样下去等不到桑落花回来我就会垮掉。

周三,我拎着书包上学,班主任没说让我什么时候回校,可是待在家里我会疯,继续找桑落花我会死,我只能去学校。

我没有心情做饭,到老朱店里吃了些,没有告诉他这些事。我怕我一说就要崩溃。

到学校后我发现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以我的状态本来注意不到,但我听见她们说着我的名字,越说越大声,我想应该不是幻听。我进门的一瞬,全班都安静下来,看来确实是发生了什么,我也懒得管。桑爸爸和桑落花的事班主任答应会保密,其他事都无所谓了。

我世界上最后两个亲人离开了。还有什么事,会比这更让我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你指望一个叫桑葚的老爸给儿子取什么好名字呢?╮(╯_╰)╭

☆、存、在的意、义

“早上好,张磨古。”

所幸的的的态度没有变化,我对他点点头,趴在座位上看着桌子发呆。周围渐渐喧闹起来,很像平日的样子。

整个上午我都没有动,也不敢睡,闭上眼就看到桑爸爸的脸,笑眯眯的和血淋淋的不停交错。他把我认在他的户籍下,让我有了依靠和归属。他疼我,关心我,重视我。他不介意我只叫他桑爸爸,也不计较我坚持住在我家的房子。而我惟一一次叫他“爸”他却已经听不到。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后悔,屡教不改。

“放学了,张磨古。”的的在我耳边轻声说,“别难过。”

我动了动表示听到。教室渐渐安静下来,我慢慢站起身,程艺媛走过来挽住我胳膊说:“我们一起走吧。”

出班门前我回头瞥了一眼,还有两个人,莫柏泊抿唇看着我,距离远看不清表情,董蕊蕊在收拾书包。

“你还好吧?”程艺媛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我点了头她才继续:“你……是不是得罪谁了?这么抹黑你。”抹黑?我摇头。“还是他骗你?”她的语气有点着急又有点气愤,我心里十分诧异,在班里女生中我和她关系最好,但我不曾对她交心,这样突如其来的外露的关心弄的我心里痒痒的很古怪。我又摇了头,因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也没再说话。

走到校门口,程艺媛突然停下了,咬着嘴唇眉头纠结,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布告栏上新写了通知,周末进行期中考试。旁边贴着一张纸。

“怎么还没撕干净?”她说着就朝那边跑去,“我去弄掉。”

我心里涌上异样的感觉,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在她把那张纸揉成团准备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出言阻止:“给我看看。”

她眼睛猛地瞪圆了,脸色变换不停,我伸手把纸团从她手里揪出来。

是一封打印的信,我一眼扫下去,看见了我的名字。刹那间我像被人扼住咽喉呼吸不上来,胸口闷痛,突然眼前一暗,听到程艺媛大声喊我的名字。

醒来看到一片白色,我闻到消毒水味,熟悉得残忍。

一张脸探到我眼前:“你醒啦,吓死我了。”程艺媛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有点哑。

我看着她,还有点迷蒙。眼珠转到右边,窗外天已经黑了。发了会儿呆,意识慢慢恢复,感觉左手背很凉,眼珠转到左边看到输液管,然后是输液瓶架子,标着所属单位。又是第三医院,真是噩梦一般的存在,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在这里死掉?

程艺媛担心地问:“你没事吧?哪不舒服?”

我不想说话,闭上眼睛摇头,一摇就觉得头有点晕,忍了忍却晕得更厉害,猛一翻身吐了出来。程艺媛慌忙跑出门叫医生。胃里根本没东西可吐,呕出来都是液体,整个食道又酸又苦,眼泪鼻涕一股脑往外流。医生来的时候我只剩干呕,胃不停地抽搐,像被人攥在手里,我甚至想就这样抽死算了,也好过孤零零活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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