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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黄泉(44)

这是个很偶然的机会,钟老师带完一届初三后,中考结束,班级成绩不错,领导便有意暗示这事,加上他多年勤恳,很早前本有机会去更好的岗位工作,为了方便照顾还在镇上上学的钟贞,便搁置了。

这一搁置,搁置了许多年。

这回工作升迁,钟老师正好调到弇高隔壁的实验初中任教,那是弇城最好的一所初中。于是,他自然而然地要在这住下了。

“我爸肯定要管着我,”钟贞感到头疼,“他对我管头管脚的,什么都要管,我考得不好,喝口水都是错。”

她问他:“怎么办?”

“好好学习。”

钟贞点头,“对,他肯定要让我以你为榜样……”说着说着,她又摇头,“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

“上回的事情,我和我爸提过一点点,很含蓄那种,”她靠在门上,边想边说,“结果,他在电话里就说我整天不好好学习,净想些有的没的,我就知道他不会信……”

也是,这种事只会让她父亲以为她不喜欢继母,挑拨离间。

这种事,听上去就很玄乎。

连带着她背上的伤,也不好说。

除非亲眼所见。

“也有好处,”萧珩说,“这样一来,秦淑原能‘正常’很久。”

既成事实,钟贞懒得去想了。

她走上前看了眼密密麻麻的琴谱,“你在弹什么?”

萧珩瞥她一眼,翻到第一页。

钟。

又是钟。

钟贞拧眉,不解地说:“你就这么喜欢钟?”

萧珩视线回到钢琴漆反光里的钟贞脸上,“嗯。”

钟贞撇嘴,他似乎不太想理她。

“这曲子很难,”她尝试和他交谈一些高深内容,“我查过的,李斯特那个时代,这首曲子被称之为不可能演奏。”

萧珩却说:“曲子很好听。”

是好听,难度技巧也艰深无比。

她和他闲聊,“你什么时候学琴的?”

“四岁多点。”

“好早,”她惊叹,“一直到现在?”

“除了高一那段时间,以前没断过。”

“那你小时候过得挺辛苦的,又要练琴又要学习。”

她见他似乎没什么聊,便说:“你慢慢弹钟,我看电视去。”

萧珩目光转回复杂的琴谱上。

在钟老师住进来的前一天午后,钟贞拉着萧珩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

过后再怎么想亲昵都得偷偷摸摸的了。

电影是黑白默片——城市之光,卓别林的喜剧,卓别林的流浪汉。

盛夏的午后,她在他怀里看着,看着看着就笑。

萧珩只顾看她,不看电影。

钟贞眼睛不眨,不由说:“好像梦啊。”

大概是感慨电影内容。

画面最终定格在盲女认出流浪汉,将花优雅递给卓别林。

一个夏天,就这么过了。

☆、三十五

新学期开始,弇高涌入一批新面孔。

新高一、高二分班表张贴在入校的公告栏里,一进校园就能看见。钟贞在高二分班表的第一张上看见萧珩的名字。

高二一班(物化),萧珩。

目光往下,找了会儿,她最终在最后一张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高二十五班(史地),钟贞。

十五班往后,十六班是高二的艺术专业班。

高二十五班在教学楼二楼,旁边隔一个走道就是艺术班,楼下是部分新高一。

高二一班在教学楼顶层,右手起第一个班,和高三一众实验班排在同一层,学校对他们的希冀可见一斑。

令人仰望的差距。

新的班主任是位地理老师,姓李,跟钟老师差不多年纪,人很和气,有些事甚至迁就。

期末考考得不错的学生都被分去了实验班,普通班中的学生水平大多相同,相处起来也少了成绩这东西的隔阂。

新班级气氛活泼,钟贞迅速融入。

由于钟老师在隔壁实验初中任教,钟贞和萧珩的上下学就由钟老师开车接送。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钟老师把车停到初中车棚后,两人直接从操场走到弇高教学楼。

一前一后地拉开距离走。

正式开学第一周的周一,学生按学校要求穿上校服。

弇高校服是传统的蓝白服,运动风,款式宽大。

钟贞早上穿了之后,往镜子里一照,不太喜欢。她骨架小,校服是最小码,穿着仍显宽大。

她打量同样穿校服的萧珩,天生衣架子,个高肩宽,将衣服撑得漂亮。钟贞想夸他,碍于钟老师在前座驾驶,她瞄了眼父亲,从书包里拿出便签和笔。

随便写了几个字,她塞给萧珩。

萧珩抓住她的手,取走便签,又反握她。

钟贞着急地指甲挠他掌心。

太光明正大,要被她爸看见——

她瞥眼萧珩,做口型:放手。

萧珩自然不放,明明是她勾引在先,他没有放的理。

钟父突然开口:“贞贞。”

钟贞眼皮一跳,手上一面小幅度挣扎,一面看向钟父,“什么?”

“新学期了,认真点,每个学期都是起点,多和哥哥学学……”

她忙点头,嘴上答应:“我会跟哥哥学习的。”

钟父在后视镜里望了眼,浅笑,“都一家人,你们课后在家也可以研究学习,共同进步。”

他没发现什么异样,只觉兄妹间隔阂似乎消了。

校服之下,萧珩愈发得寸进尺。

他注视她,神情淡淡,“有不懂的,晚上来问我。”

钟贞抱住身上的书包,可以挡住她父亲视线。

面对美色与利诱,她不屈服,“不问你,我问别的男生。”

萧珩若有所思地收手,钟贞往车窗挪位,整了整校服。

玻璃窗的反光里,她耳廓红了一圈。

周一第一节课后的大课间,学校例行安排在广场的国旗下举行开学典礼。

钟贞个子普通,站在班级长队的中前方。

广场场地有限,不比体育馆和塑胶操场,高一至高三的班级堪堪从西面排到东面,今年高一班级多,钟贞所在的高二十五班正好位于国旗下,面向平台的中间位置,视野宽敞,也容易被领导老师盯。

站前面的,更不能有小动作。

开学典礼仍按以往流程,升国旗奏国歌,礼毕后又是一系列讲话。

老师代表讲话结束,主持的老师在台上说,下面是学生代表上台讲话。

鼓掌声起,学生代表一身校服走上台。

九月的太阳余威不减,钟贞低着头埋在前面女生的阴影里。

代表一上台,下面开始有窃窃私语。

台上的人一开口,她若有所感地抬头张望。

本学期为新生致辞的学生代表是萧珩。

萧珩沉着冷静地演讲,钟贞踮脚望向他。

两人视线隔着人海交汇。

刹那即永恒。

这场开学典礼后,萧珩一时风头无二。

钟贞坐在位子上,都觉教室中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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