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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黄泉(35)

那天钟贞去楼下超市买鲜奶,头顶三十六度的烈日,打着黑胶伞走在小区里。

突然,她接到秦淑原的一通电话,没有具体内容,只让她快点回家。她一脸莫名地挂掉,转身折回,上楼。

走到门前,她敲了下,秦淑原压低的声音从门的另一面传来,有些警惕:“谁?”

“钟贞。”

门在她面前慢慢敞开。

她抬头的一瞬,见到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那间永不开启的房间前。

房间被打开了,门后面仿佛像个黑洞。

他站在那里,双手、衣服上沾满血迹。

萧珩没有表情地注视她,一言不发。

秦淑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她衣服上鲜红血迹映在玻璃门的反光中。

女人浑身颤抖,指着他,在她耳旁语气沉痛而惊惧:“贞贞……我也没想到……就这么几个月不在他身边……”

钟贞扭头看向玻璃门反光中的景象。

他身后是未知深渊般的漆黑。

她身后女人身上的是绽开的零星玫瑰。

女人轻轻开口,低声重复:“我和你说过的……他又变成了这样……我以为都好了……都好了……”

她眼神凝住。

精神分裂,秦淑原亲口告诉她的,他有精神分裂。

萧珩敛眸,看着这双手。

钟贞,相信我。

☆、二十八

医院。

冷淡的色调缓解了钟贞紧张的神经,空隙间,她到洗手间洗脸。

医院洗手间开着的窗不知朝哪面,午后烈日灼人的光照进来,洗手时,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一瞬画面和脑海中某幕重合。

那回半夜,是萧珩受伤,他对她说有‘鬼’;那间永远紧锁的房间外出现血迹;过后,秦淑原告诉她萧珩有精神分裂。

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到一起——这绝非偶然。

走出洗手间,午后晦暗的医院长廊上,空空荡荡,她一面走着一面想,他们两人,都或多或少地在向她暗示,他(她)心理精神存在疾病。

萧珩是真的暗示,她甚至还不明白他说的,秦淑原是明示。

身侧电梯门一开一合。

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面露微笑。她眼角余光瞥到,不经意地打量了下,这时,有两名医护人员从她身后冲过来。

那电梯上下来的人见到钟贞身后的人,慢慢睁大眼。

她来不及逃,被两名医护人员一左一右架起,女人又踢又打地大声叫着:“放开我,我没病,我没病……”

精神病女人被带走。

萧珩和秦淑原在护士那包扎伤口。两人都是皮肉伤,萧珩比秦淑原重一些,身上小伤口多。钟贞见到他们时,两人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这中间,她等的时间有些漫长。

她走来时,他目光沉静地望了她一眼。

进医院以来,萧珩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平静得有些奇怪。

秦淑原眉间隐约疲惫:“贞贞,你去哪了?”

“我去了洗手间,”她看着秦淑原,说:“刚刚我走过电梯那,有一个精神病女人从楼上逃下来,又被医院里的人抓住带走了。”

“医院的人?”她似乎有些疑惑。

钟贞点头:“这个医院住着的精神病人在楼上一层……”

“贞贞,”秦淑原打断她的话,扬唇说:“我想让萧珩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她看了眼萧珩,问:“今天就要?”

萧珩脸上没什么表情。

“怕发生和今天一样的事情,这么决定也是为他好……”

钟贞想了想,问她:“医院结果出来了吗?”

萧珩倏地瞥她一眼。

“在医生那做过了,还没给结果。”

“阿姨,那就等几天吧,”她在他身侧坐下,“等结果出来再做决定也不迟。”

萧珩垂眸。

秦淑原微扬嘴角:“也好。”

……

隔了两天后的傍晚,秦淑原来到钟贞房间,说是要和她说点事。

屋内气氛宁静,光线昏暗,空调明亮电源键下,一阵冷风送出,白茫茫像雾潮。台灯的光被一点点旋开,几张纸和薄薄的病历本摊在桌上。

钟贞仔细看了,除了有些专业名词不懂,大部分内容她是理解的。

精神分裂症被确诊。

患者姓名各项资料都是她熟悉的。

医生用龙飞凤舞的笔迹签下名字,证实。

她看了又看,最终放下。

秦淑原收起东西,神情隐在阴影里,说:“他的情况和过去相比,更严重了些。”

“所以,他会怎么样?”

“医生说,”她微微一滞,叹气,“长此以往下去,他会形成反社会人格。”

“那会怎么样?”

“对人对事冷漠至极,有暴力倾向,发展到最后会犯罪。”她顿了下,“就像那天,你也看见的,我根本阻止不了他……”

“贞贞,以前他的情况轻,正常来说不会表现得很明显,但这次……可能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到他,情况就变严重了……”

“那怎么办?”

“医生建议让他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他的情况如果不加以控制,会很危险。贞贞,你觉得要信医生还是……就任他这样……”她见她有些出神,不由喊道,“贞贞?”

钟贞回过神,缓缓道:“阿姨,我觉得……”

一门之隔外,他听到她的回答。

“就按医生说的做……”

“您也说了,他现在情况危险,这个病是一时有一时没的,我们也了解不多……”

回到房间,他脑中一片混沌。

时间仿佛拨到两天前的午后。

那天秦淑原在他身旁轻声说:“想不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某个时刻,声音开始扭曲重叠起来。他仿佛置身一个漩涡中心,不断地下坠、下坠,从来都没有尽头,一刻也不停留。

他为此怀疑过自己生命的理由,怀疑存在、虚无与真实。

他从不将爱这个字放在钟贞身上,这个字在他所知范畴之外。

他给钟贞的定义,是永恒。

今天,他的永恒之城轰然崩塌。

他的心中,却没有回荡的声响。

当夜,晚上八点。

钟贞出房间,打开冰箱倒鲜奶时,发现客厅桌上有一张纸。她弯腰仔细看了看,是秦淑原的笔迹,上面简单写了她临时有事出门。

没有归时。

她咽下一口牛奶,看向萧珩的房门。

这是个好机会。

钟贞捧着牛奶杯,蹑手蹑脚走到他的房间前,抬手敲了几下后,她开口:“是我。”

她耐心地等了会儿,没有动静。

钟贞疑惑地握住门把,想靠近点,说话声就清楚,不料门把是松动的,她稍用力,门就打开了。

屋内漆黑幽暗,门在她身后应声被锁上。

她紧贴在门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凭着直觉,伸手拉住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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