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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黄泉(19)

钟贞心下有点不舒服。

“这几天萧珩有什么不对……晚上的时候,你和我们说说,再怎么说……”她轻轻叹气,“你们都是兄妹,一家人也没什么隔夜仇。”

她看着她,唇边有一个弧度:“对吗?”

钟贞握紧门把手,低声应了。

萧珩回来时,已是晚上六点四十。

他被老师留在办公室,测试了几张奥赛卷子。给他做测试的是高三年级组的数学组组长,老资历的数学老师。

事出突然。

他想起钟贞喜欢在他不在时偷看他的课桌,他只好在课桌里留下一张纸条通知钟贞,简明扼要说了情况。

原本一开始说只做一张卷子就行,萧珩想着能赶上钟贞的脚步,就做得快了,数学组组长一看时间,又对了答案,顿时眉纠结在一起。

正确率极高。

他抱着怀疑的心态问萧珩,是不是做过一模一样的卷子。

萧珩说没有。

老师不信。

这状况引来了除萧珩的数学老师外,还有组内好几名老师。

因而又发了一张难度更大的卷子给他做。这回老师们不再闲聊天,而是边看他解题的思路步骤草稿,边看答案。

毕竟奥赛题不是看看就能会的,他们读一遍题目,也不见得能全部做出来,更不见得立马就有思路,有些题目他们也需要冥思苦想一番。

明显地,萧珩处理题目的方式和答案不尽相同。

第二张卷子做完,答案对完后,老师们无比惊奇。难度不降,他的正确率只高不低。

组长不由问:“你以前参加过这类竞赛吗?”

萧珩数学老师说:“没有,我去他班主任那看过他的档案了,他没有参加过竞赛,也没有任何得奖情况。”

老师又问了一遍萧珩,他说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

简直神了。

萧珩数学老师拿着他两张卷子啧啧赞叹,组长不信这个邪,又抽了一张更难的让他做。

这么几套卷子做下来,天就黑了。

组长老师好意提出载萧珩一程。

萧珩想到前面的路上早已没有钟贞,夜路漫漫,一个人潜行也是浪费时间,便答应了。

车内,老师问了一路,对他十分好奇。

“你怎么到我们学校来的?怎么没去弇一高?”

“我那时候户籍地不在弇城,中考是回北京考的。”

“我听你班主任说,高一总共两次考试,你都拿了第一。”他又重复,“你中考成绩也是好的,怎么会来弇高?”

按理说老师不该对任教学校不满。

但弇高升学质量确实不好,生源在三所高中中最差,师资亦是,教学出色点的老师都被两所四星高中私下挖走,校内重本又几乎无望。

萧珩没说话。

老师颇有些感慨:“我有个同学也在北京一个中学教书,他原先混得也不怎么样,不过他学历高,还念了博士,后来说是有个机遇,就起来了。”

到小区楼下,萧珩暂别老师。

他如往常敲门,耐心等待。

里头有脚步声,门缝下透出的亮光被遮去,一片漆黑。

拉开门,钟老师还愣了下,萧珩侧身进屋,带上门。

他回房间,在两分钟内随即察觉不同。

仿佛有谁来过,人走了,气息却留下,挥之不去。

萧珩慢慢扫视整个房间,找到了一处不同。

一张信纸,从窗帘下露出一角。他去拾起,逐字逐字地看。

哥哥,未免引起怀疑,兄妹间感情不能太好。

我撒了一个谎,我们两吵架了。

萧同学,今天晚上,你配合我,装一下。

不晚安,哥哥。

今夜晚餐桌上,气氛微妙。

钟老师自觉担任起家中主心骨角色,看向钟贞,清清嗓子,说:“贞贞,最近回家作业做得怎么样?”

她握着筷子戳戳饭,低声:“有些不太会……”

“不太会?”

“做得不太好,都……不太对。”

“你不能请教请教别人吗?”

钟贞余光小心地瞥眼身侧的萧珩,没说话。

钟竹生顺着她目光看去,沉默了几分钟,说:“你不能问哥哥?”

钟贞佯装委屈告状:“他教我只说一遍,我记不住。”

一面说,她脚背绷紧,足尖轻轻地沿他脚踝骨骼打圈。

一个人唱独角戏,不够逼真啊,哥哥。

接触一瞬间,感官全面苏醒。她在他身旁要他沦陷,比喝一口水还要简单。

“不是记不住的问题,”萧珩微皱眉,他看了她一眼,神情冷若冰霜,“我说完,她也不会。我想我没有这个能力教她,况且——”

况且,这不过是表面的冰天雪地,心底为她着迷。深深着迷。

显而易见,她一定看不出。萧珩也不可能放下骄傲告诉她。

绝对,不可能吧。

他皱紧眉,又看她一眼,表情淡漠:“这根本是在浪费我时间。”

“萧珩,”秦淑原听不下去,劝说,“钟贞是你妹妹,耐心点教,她肯定会的。”

钟贞适宜地低下头,装落寞样,一言不发。

她在桌下弯起唇角,演技一流啊,哥哥。

他面无表情:“我教不了。”

钟老师开口调和:“淑原,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萧珩说得也对,长此以往,贞贞就是在耽误他学习,我看这样吧……”

“我给贞贞请个家教。”

钟贞瞪大眼,天哪,玩过头了。

“不行,”秦淑原蓦地格外坚持,“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萧珩,你们是不是为什么吵架了?我记得之前你们兄妹间感情不错,怎么现在……”

萧珩轻哂,口吻冷淡:“什么时候感情不错?我忍到现在,就让您觉得奇怪了?”

“先前,我想做哥哥总要谦让,但钟贞……她占用我太多时间,我想做的事情……”

都是你。

“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一件做完做好的。假如我教,她就会,那很好。但是我教了,她也不会,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我……”

他起身,眸光淡淡掠过她的颈间。

她低着头,颈畔弧度微垂优美,那样柔顺纤细,他一只手便可掌控。

“钟贞。”

她不由抬头望着他。

萧珩眼眸半敛,神色清冷。

钟竹生不明地瞧这状况,秦淑原仿佛忧虑地微蹙眉头,打量着两人。

“我不是告诉过你。”

他冷冷地微笑。

她眨眨眼睛。

这副颠倒众生的皮相,真容易惑乱人心。

“在学校,不要和别人说,你是我的妹妹。你听不懂吗?”

她听他的冷酷无情。想起他白天给她的贿赂。

听,不懂啊。

萧珩独自回屋。

戏,还是要做足的。

秦淑原安慰钟贞许久,钟老师在旁只说些别再打扰萧珩之类的话,又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脾性都是慢慢磨的,也劝慰秦淑原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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