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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明月(67)

鱼幼薇往旁边看去。

绿翘的身后跟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袭白衫长袍,高高竖起的发髻被一根白色的丝带系着,眉目俊雅,面容略显沧桑,看向鱼幼薇的目光平和不惊,有着比实际年龄更加成熟的沉稳。

原来准备离开的温庭筠看看鱼幼薇,又看看陈韪,只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他究竟是何许人也!刚才她那么着急的催促他离开,是怕被他看到吗?想到这里,温庭筠心中有些黯然。对于鱼幼薇他虽然很想跟她在一起,但是他毕竟不是内心阴暗的男子,既然答应了要放手,那就做的干脆一些。

今天他们这样见面,岂不是会让那个男子误会?会不会由此给幼薇带来麻烦?

想到这里,他迅速地打起精神,拱手笑道:“原来幼薇约了人了,你我师徒二人今日巧遇于此,本想好好畅谈一番,既然你今日有事,为师便先行离开。”

说罢不待回答,便转身去了。

话刚落音,绿翘脸上闪过失落与焦急,怎么事情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自己明明鼓动了很多,说了很多话,按照原来想的,温庭筠一定会勃然大怒,见到自己二人过来,温庭筠一定会暴跳如雷、恶语相向的。怎么会这样?怎么反而会出言维护?

再看陈韪,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那眼神一直落在鱼幼薇身上,始终不曾离开。

望着那一抹青色的身影渐去渐远,鱼幼薇心中微叹。

温庭筠其实是个不错的男子。他有明显的缺点,因为长期的仕途不如意,所以对于功名看得重了些,对于权势既有渴望也有畏惧,面对强权他也会退缩。除此以外,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洁身自好、才华洋溢,比如温文尔雅,对自己也颇为体谅。

他之所以非常生气,定是觉得自己戏弄了他。说清之后,他也并没有责怪自己。临走之时,他的那一番言,是怕陈韪误会吧!他故意这样说,也是出于好意维护自己。

鱼幼薇望着温庭筠离开的方向,旁边的陈韪一脸的淡然,内心的激动却似海击樵石一般澎湃激昂。

时隔多年,终于见到她了。对于朱砂,自己有的是敬意、是忏悔与愧疚。这些年来,自己朝思慕想的正是眼前这个容颜绝俗的女子。她成长了,比原来更加沉稳,更加让人心动。粉黛未施的脸庞若三月的桃花娇艳可人,明眸善睐,红唇饱满,眉宇间有淡淡的失落。

是因为温庭筠吗?刚才温庭筠的话语中的疏离,他听得一清二楚。这次见面只是想着见见她就好,不敢有其他的念头。如今得知她与温庭筠已然分开,陈韪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作响,自己是不是有机会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蕙兰!”这一声呼唤将鱼幼薇拉回现实。

陈韪笑脸大方得体,有些见到老朋友的亲切却丝毫不显过分,这一声蕙兰也是与往日称呼无二。

刚才的事情,鱼幼薇看得分明。蒙在鼓里的不光是自己与温庭筠,连陈韪也一样一无所知,本来就不怪他。想到这里,鱼幼薇收起原来对他的猜疑,笑着回应:“陈韪,今日一见,让你见笑了!”

“是我打扰了你才是!”陈韪转移话题:“很久不见,外面的世界变化真大,我倒想没见过世面一般了,这山、这水,就连街上泼妇骂街我都觉得新鲜可爱!”

一语道尽心酸!

不说自己被禁锢了这些年,不说自己受的苦,只说这外面世界的好!

鱼幼薇不禁朝他望去,几年不见,他容颜几乎未改,只是眼神中多了几抹沧桑。原来像金器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少年,如今沉静的像一汪古水,波澜全无。想到他这些年日子并不好过,对他的抵触之心不由的少了许多。

“你今后有何打算?可是要回乡吗?”这话一出,鱼幼薇就有些后悔。

“少小离家,我的家族定然不会认我的。”

鱼幼薇连连道歉。

陈韪忙到:“我知道你是无心,这些年什么样的冷嘲热讽我没听过?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

不是关心则乱,是鱼幼薇一时没有想起来,见他这样说,鱼幼薇也不好解释,是呐呐地点头应了。

陈韪继续刚才的话题:“对于以后,我暂时没有打算。不提我的出身,单单是我现在这幅样子,也没有正经人家愿意请我。”

这幅样子?鱼幼薇不解地望着他。

他自嘲地笑笑:“进入公主府以后,我逃了几次,都被抓了回来。最后一次,功亏一篑,公主大怒,命人狠狠地罚我,这右腿被打折了。”

鱼幼薇这才发现他站的时候一直是侧着,并是不站的笔直。

自己毕竟与他相识,他沦落至此,鱼幼薇也心有不忍,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

“以前交的朋友,全部都置我于不顾,唯有你一人,听说我出来了,就约我见面。蕙兰,对朋友,你总是这么热心。”,陈韪的语气之中,有感慨有欣慰。

饶是鱼幼薇脸皮再厚,也不能应了他这句话,她想起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忍不住解释道:“你出来的消息是绿翘告诉我的,今日我也是为绿翘的事情而来。”

“不管是谁,今日你能来,我都非常开心,我……”

陈韪的话未说完,就被绿翘急急地声音所打断:“姐姐,天渐渐晚了,两位姨母想来也着急了。”

这一声呼唤,让陈韪一阵心悸,他呼了一口气。

鱼幼薇也趁势告辞。

待两女蹬上马车,渐行渐远,陈韪才渐渐转回。

刚才自己太过着急,差点就失态了。他知道不能着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徐徐图之。

在公主府,他是逃过两次,但是公主并没有体罚他,而是把他关了起了。时间久了,他便被人遗忘了,整日做着最低等下人做的活计,又苦又累又脏。加上其他仆人、管事的刁难,他几乎要活不下去。

就在他快要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哥哥。家族容不下他们,哥哥抛却身份用原来消遣的琴艺养活他。他渐渐长大,非缠着哥哥学琴,哥哥拗不过他,便应了。他不听哥哥的话,在人前卖弄,还嫉妒哥哥出去参加宴会……

原来,哥哥一直保护着自己,这些肮脏、龌龊的事情全由哥哥一个人承担了。待哥哥离世,他才知道这世道的艰难,人心险恶,受尽了冷言冷语。

这一切,全是由这个公主造成的,她害死了哥哥,如今还要生生地毁了自己。他不甘心,就算要死,他也要替哥哥与自己报仇。

打那以后,他打起精神,小心应付。为了爬上去,他委身于管事,他知道他一直垂涎他,他已然是个将死之人,这身子若不能复仇,要来何用?

慢慢地,他爬了上去,他见到了公主,得到了她的欢心。公主面前,他似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一般讨好她,伏在她的脚下,他百般地讨好,换来了人前的风光。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了那管事。他还记得他临时之前苦苦哀求,那惊恐的眼神让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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