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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宠记(6)

老太爷越想越气,转头就去看薛姨奶奶:“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让你跪下!”

最好庄明宪有合适的理由,否则她今天必须叫他知道什么是孝道。

薛姨奶奶心里叫苦。

按照她预想的,庄明宪与老太太一定会将蟹黄包扔出去,给她难堪,届时老太爷来了,正好看个正着。

谁料庄明宪竟然会去拿蟹黄包吃,还没拿稳蟹黄包掉在了地上。

她刚刚蹲下去,要捡蟹黄包,老太爷就来了。

老太爷跟她想象中一样盛怒,可庄明宪与老太太却并没有欺负她。

薛姨奶奶很想颠倒是非,可大太太陈氏在一旁看着呢,她只能硬着头皮,柔声道:“老太爷,没有人罚妾身下跪,是宪小姐的包子掉了,妾身蹲下去捡包子呢。”

老太爷霍然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薛姨奶奶。

眼睛里都是震惊,愕然,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他眨了眨眼,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闹了这么大的乌龙,薛姨奶奶也替老太爷臊的慌:“老太爷,妾身不是下跪,是蹲下去捡包子。”

“那你怎么不早说?”老太爷气哼哼地瞪了薛姨奶奶一眼,显得有些狼狈。

“原来是我错怪明宪了。”老太爷又道:“那你也不该将薛姨奶奶做的蟹黄包扔到地上,这是大家小姐做出来的事吗?”

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却坐着不动,只冷冷地看着老太爷。

庄明宪也觉得气,她抬头看着老太爷道:“祖父,你凭什么认定蟹黄包是我故意扔到地上的呢?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么坏吗?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叶茜总是嘲笑我是没人要的小可怜,扫把星,我还反驳她,说我有祖母疼,祖父疼,并不可怜。”

“可现在看来,叶茜没说错。嫡亲的祖父都不疼我,认定我是坏孩子,厌恶我,对我凶,我的确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她心里的气愤没忍住,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却拼命控制着,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她在极力忍受委屈,小模样看着可怜极了,特别招人疼。

老太太触动心肠,跟着庄明宪一起落泪,就是大太太陈氏,也没忍住红了眼眶。

没爹没娘的孩子,的确可怜。

庄明宪淘气骄纵,陈氏很不喜欢她。可陈氏也是做母亲的,见老太爷为了一个妾室,这样冤枉庄明宪,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老太爷,你错怪明宪了。薛姨奶奶送了蟹黄包来,明宪拿了就吃,却因为太烫了掉在了地上,并不是故意扔的。”

老太爷愤怒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愣了一愣,片刻后就觉得特别难堪。

陈氏是嫡长媳,绝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撒谎,那就是他错怪了庄明宪了。

老太爷觉得自己脸上像被人甩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陈氏犹不解气道:“螃蟹是发物,明宪头上有伤口并不能吃螃蟹,幸好是掉到了地上,便是不掉,儿媳也要阻止明宪吃蟹黄包的。”

老太爷呼吸紧了紧,本能地望向庄明宪。

小姑娘低着头,靠在祖母的怀里,手紧紧的环住祖母腰,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珠,晶莹剔透。

愧疚突然就漫上了老太爷的心头。

这是他嫡亲的孙女,从小就父母双亡,是他最疼爱的儿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他这个做祖父的更应该好好疼爱她才,可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她。

“安安……”老太爷张了张嘴,想跟庄明宪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言以对。

“祖母,我累了,我们进去休息。”

庄明宪看也没看他一眼,拉了老太太的手进了内室。

这样的祖父,她不稀罕!

大太太也站起来道:“没什么事,儿媳也告辞了。”

老太爷看着帘子扬起又落下,朝前走了两步,想追进内室。

薛姨奶奶见状,忙上前一步,挽了老太爷的胳膊拉住他:“老太爷,宪小姐与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您就是进去解释她们恐怕也不会听。不如您先跟我回去,等她们气消了,您再过来。”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老太爷就想起今天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一时间怒火中烧,扬起手,狠狠地打了薛姨奶奶一个巴掌。

薛姨奶奶大吃一惊,一抬头就对上老太爷愤怒的眼睛,她心头一凉,立马捂着脸,跪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太爷,您……您这是做什么?”

“你还有脸问?”老太爷对她怒目而视:“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冤枉了安安,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是,都是妾身的错。”薛姨奶奶并不辩解,只咬着唇,任由眼泪滚滚而落,哽咽道:“妾身不该自作主张送包子过来,让老太爷发生误会。”

她说着,仰起脸来看着老太爷。

泪眼朦胧,有几滴眼泪落在腮边,因为体力不支,她一只手撑在地上,肩膀微微打颤,好似雨打梨花,看着娇弱极了。

“老太爷,您罚妾身吧,妾身知道错了。”

老太爷呼吸就是一滞,是啊,薛氏并没做错什么,她只是送包子给明宪吃而已,也是一片好心。

说来说去,都是赵嬷嬷惹的祸。

老太爷一把将薛姨奶奶拉起来,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我知道不是你的错,都是赵嬷嬷那刁奴乱说话误导了我,我这就将她撵出去,省得她在你面前胡说八道,没得玷污了你这样的人。”

他的话刚一落音,薛姨奶奶就脸色一白,紧跟着就昏死过去。

老太爷吓了一大跳,张口就想喊人。

声音还没有出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心虚地朝妻子与孙女的内室看了一眼。

门帘纹丝不动,依然低垂,老太爷就抱起薛姨奶奶,有些狼狈地离开了正院。

老太太正坐在临窗大炕前看庄明宪与谷雨玩翻绳,透过窗户朝外看,正看到老太爷的身影,她忍不住撇了撇嘴,无不嫌弃道:“你祖父忒没眼光,薛姨奶奶来咱们家这么多年了,连个蛋都生不出来,白白浪费这么多粮食不说,还隔三差五花钱给她买药,这个妾买的太不划算了。”

祖母是山里的农妇出身,识不了几个字,红袖添香、解语花那一套她不懂。

她只知道两口子活着就要睡在一张床上,死了就要埋一个穴里,在她眼里妾跟下崽的猪一样,

只有生不出来孩子的人家才会买妾,这样不生崽只会吃的母猪,要来何用?

“可不是吗?”庄明宪笑着附和祖母:“祖父天天搂着母猪睡觉,真是脑子有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就浮现出老太爷跟猪睡在一起的画面,怎么想都觉得格外有喜感,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太太也被她逗的哈哈大笑,搂着庄明宪心肝肉地一通叫。

庄明宪就趁机提出明天去长房看看长房老太太,又道:“她老人家装病也很辛苦的,我们也该给她一个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