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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不好求(81)

他的身体很沉,却没让她有一点的压迫感……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任时间在夜中流淌,借朦胧的光轻轻剥落彼此身上的束缚。肌肤相贴,热度相融。

苏曾抑制不住这份悸动,仅仅抓住他的肩膀。

“阿曾……阿曾……”

温谚摸到她脸上冰凉的泪水……

她一言不发,蜷缩在他怀中迎着他的动作。

月光和清冷的空气中,他们相拥喘息,苏曾生了不舍,没有什么比不舍是更痛苦的了。

她在累和困的袭击下,不断地想:苏曾,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怎么舍得死……

晨间日光照进房间里,苏曾身边已空,那个高大的身影在窗前,他声音很轻地和人通电话,怕吵醒了她。

温谚接到紧急手术通知,哪怕他昨天已经请了假,却还是没办法退掉。挂了电话之后,回头见床上的人醒了,她微眯着眼睛,被子下面露出一节雪白的胳膊。

温谚坐过去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我得先回医院,你多睡一会儿……”

苏曾闭上眼睛,点头。

温谚凑近,在她唇上印上一记,再说:“我叫酒店十点之后再送早餐过来。”

她再点头,眼睛不睁。

他没有立刻走,而是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悄悄穿了衣服离开。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苏曾彻底清醒了,她仰面看着天花板,再无法入睡。

心里很静,静的什么都显露出来……深情、薄意、真情、假话,在生命接近零点的时候都仿佛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活着才是第一步啊……

回到医院时,雨暂时停了,苏家爸妈在医院等她一夜,见她回来也并没有说别的,苏妈妈只道:“你这头发要剃了,明天手术……”

苏曾点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刀交给苏爸爸,让他动手。

黑发落地,头顶干净了,苏曾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只能笑,想象自己像那电影里的女主角一般,多少传一些正能量给身边的人。

苏妈妈早有准备,给她买了戴假发的帽子,看她戴上时,眼里明明有眼泪,却还是笑着安慰她:“瞧,我女儿多漂亮……”

苏曾还是脱了帽子,摸了摸头顶道:“就这样,挺好。”倔强地让自己勇敢起来,装做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温妈妈知道她第二天动手术,又来给她带炖汤,见她头发剃了,心头一紧光,忍着道:“喝汤吧,喝了明天有力气跟病魔战斗……”

苏曾把她上次拿的保温杯还给她:“上次的汤我喝了,好喝的。温妈妈,杯子我洗干净了。”

温妈妈接过,不忍心再看她:“好,好喝以后还会给你做的。”

苏曾笑:“可要说话算话。”

温妈妈不答,只不住的点头。眼泪在肚子里,没有冒出来。

苏曾看了温妈妈很久,说道:“谢谢您啊温妈妈……我知道,您是因为温谚才对我这样好,虽然,您和我妈妈总是斗来斗去,可我知道,您是好人,和温谚一样……”

温妈妈被她一说,忍住的眼泪冒上来,她连忙侧过身,怕丢脸,强撑着说:“有什么法子啊,阿谚都接受你了……”

苏曾吐出一口气,道:“是啊,他接受我了……我真的很喜欢他,温妈妈,我真的……很喜欢他。可是奇怪的是,我们就像两极,是根本不一样的人,我们坚持着不同的人生观,但是他接受我了,他是多好的人……”

温妈妈不明所以,茫然看着她。

苏曾仰起脸,说道:“可是……我真不希望他是可怜我才接受了我,我真希望他也是喜欢我的……”

“孩子……”温妈妈望着她。

苏曾笑:“如果手术失败了,我死了就死了,如果成功了,我也不会让温谚因为同情我而接受我……温妈妈,被同情的人太可怜了,我不想做那样的人……”

这一晚苏曾睡得很好,清早醒来就见温谚陪在床边,她牵了牵他的手,摇几下,再对他一笑。

他说:“别笑,不然更不舍得把你推手术室了……”

她便老老实实地起床洗漱,早饭未吃,先做了各项检查,最后躺在推车上,别送进手术室……

麻醉师开始动手之前,问她:“怕吗?”

她咧嘴漏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怕,怕得要死,我可就这样把命交到你的手上了……”

麻醉药发挥效力,她仰躺在手术台上,头顶的灯变成了光斑,再由光斑变成一片白色。

死亡是什么感觉,没有人能真的说清楚。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她身边有一些人,来来去去,视线忽远忽近,声音忽浊忽清,她努力伸手去触碰,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是死了吗?还是活了下来……

再次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她如来到一个空洞的世界,这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还有多久……还有多久才能冲破黑暗,还有多久才能见到她想念的人……

再后来,她终于突破黑暗,见到了光明,刺目的阳光中,女孩儿的脸带着甜美的笑容——

天使……

苏曾心里一咯噔,完了,我真的死了……

那小天使的眼睛圆溜溜,唇红齿白,她飞快地跑走,又飞快地回来,带了一个人……

苏曾闭上眼睛,再睁开,终于瞧见那人的容颜。

一滴眼泪悄悄滑落……

她望着他,眼泪湍湍流出。

来人神色紧张,手指剥开她的眼皮,刺目的手电光照进来,她轻呼一声,那人的手电筒掉在地上,他忽然抱住她——

苏曾轻轻呼出一口气,原来……她没死。

过了两天,苏曾才撤了身上的管子,意识也恢复过来,亲人朋友围在身边,挨个指着自己的脸问她认不认得出,可是苏曾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巴张张合合。

刘教授检查过之后摇头说:“其他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听觉还没恢复,不用紧张,这是正常现象,再观察两天吧。”

又过了两天,苏曾总算恢复听力,苏妈妈哭红了眼,搂着她道:“能听到就好,能听到就好……”

各项检查都做了之后,刘教授宣布手术很成功,只需休养便无大碍。

这些天,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人都变了,她是变化最大的一个,医院一个月,跟她手术前的光景大不一样,欢声笑语多了许多。

那天她醒来见到的“天使”,却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帮温谚哄的那个小病人。得知她也生病了,小丫头守了她几次,这两天她恢复,那小丫头也已痊愈,正要准备出院。

死里逃生的感觉难以言表,收获很多,有难过,也有感动,苏曾却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一个星期后,苏曾尝试着下床行走,这次手术算是范例型手术,刘教授和温谚都很骄傲,准备整理成册,做成典范。期间,温谚做她的“康复师”给了很多意见,她自己也争气,克服晕眩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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