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君子不好求(14)

远路跑回,又是五公里。温谚跑进里弄,一口气冲上了楼,停在苏曾开门口汗如雨下,大口呼吸。

他一手撑着墙平复着呼吸,另一只手里攥着苏曾的手机,抬手,指节快要碰到门板,又停了下来,收回,下一刻,那门自己开了——

苏妈妈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温谚吓了一跳:“哎呀妈呀,吓死我了!谁呀这是!”

温谚抬起头来,脸上的汗淌进眼睛里,他摸了一下,急忙往后退。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道:“苏妈妈,早上好……”

苏妈妈一脸惊慌模样,看着他像看外星人:“早、早上好……温谚你怎么在这里呀?”

温谚顿了顿,举起手里的手机说:“苏妈妈……这是苏曾丢在医院的手机,我给她带过来了。”

苏妈妈看到,认得是,就接过来说:“怪不得我昨天打她手机时都没人听,原来是忘在医院了……这妮子真爱丢三落四!那手机我替你给她,也替她跟你说声谢谢哦……”

温谚终于喘匀了气息,轻声说:“不客气的……”

苏妈妈看他满头大汗,不由问:“你是跑去医院的呀?”

“嗯……”

“哟,那可不近呢!”

“锻炼身体,顺道去了……”

“那你要不要进去坐一下的?苏曾还没起床,我这是要下楼买些早餐。”苏妈妈这时倒有些心疼他这来回折腾,先前的埋怨也暂时躲了起来。

温谚咽了一口,扬唇道:“不用了……我也要回家了。”

苏妈妈笑一笑说:“那一起下楼去吧!”

温谚与苏妈妈下了楼,苏妈妈往里弄口去,温谚往反方向去,走了两步,停下来。摸把汗,他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不由笑了。

仰起头来,被小楼隔开的方形天井,顶上几只燕雀飞过,复而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踩在地上,汗水落地,晕开一片阴影。

温谚,到了这个年纪,你竟也有犯傻的时候……

晨日的光景片刻间最好。

过几日,新事再出,尘事就如浮萍飘过,冲下河坡。

苏曾从那日之后,就很少见到温谚了。

她从苏妈妈那里拿到温谚送来的手机时,本以为这会是一个转机,然而不久欣喜便被温谚的平静给埋没。

在里弄里偶尔遇到温谚,他行色匆匆,并不多逗留。苏曾甚至同他连句话都说不上。曾有一次擦肩而过时,苏曾指着自己额头问他,换药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温谚答,附近诊所就能解决。语调冷淡又平和。

那晚的不欢而散,苏曾想不放在心上,却无法自持。很多时候,心事就是因为得不到答案,才会越演越烈,到后来变得沉重,压住她,让她不敢想,又忍不住……

后来“家暴”事件的火焰渐渐平息,警察局内又关入两名参与茶馆打砸抢的嫌疑人。理由再多,打砸抢终是需付法律责任,诉状一下来,那几人都老实许多,只等调解。

这事交由苏曾大师兄霍存异办的,平了苏家爸妈的脾气,让人放心。霍存异也以休养名义不让苏曾去律所,苏曾在家闲得要长霉了,终于熬不住,择一天去了律所。

一身平时的装扮,进门,却引来了律所不少人的注目。苏曾立在门前,一对赤条条的长腿杵在那里,郑却最先开腔说:“哟!瞧这是谁?苏大状回来啦?”

苏曾笑道:“想不想我呀?”

郑却故作狗腿样,说:“想死了都!天天梦里来梦里去的都是你!”

办公室里,除了一位名叫蒋青青的白富美与苏曾不对头,看苏曾出现,只是冷哼一声,其他人都笑着哄闹。

郑却笑声最大,而后猝不及防,头上挨了一记爆炒栗子!他捂着脑袋,回头正要开骂,一看来人,立刻缩了一截脖子!再看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看向西装笔挺的霍存异在他们身后……

“你还回来做什么?”霍存异看到苏曾,脸色不算好。

苏曾立刻摆上笑脸:“老大,我想你呀!”

霍存异不理她,甩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苏曾忙后脚跟着他,进门,自觉地关好门,走到霍存异跟前。

霍存异原本手上就忙着什么,方才是听到苏曾回来的声音,才放下东西出门看了眼,这会儿回来坐在办公桌前,眼皮子都不抬。

苏曾看到他在处理的正是自家茶馆的事情,嗫嚅道:“老大……大恩不言谢啦。”

霍存异这才翻了眼皮看她一眼,扯唇说:“不要讲没用的,你走过来,我问问你,等下师傅来,你能招架得了吗?”

苏曾顿时苦了脸:“你没替我跟袁老头解释呀?”

霍存异哼笑一声,收了桌子上的文件,两手交叠,撑起好看的下巴说:“我能替你解释什么?师傅什么都晓得!那时你在医院养伤,他不理你你就以为没事了——想的美!他那是公务缠身,觉得打电话骂不够,一直等着当面骂你呢!怎么了?怕了吗?”

苏曾不服气:“我怕什么?我又没做错事情!”

霍存异道:“小妮子,还逞强呢!师傅要骂你不知进退,早让你先选择和解,你却好,不听,一定要做!”

“那是因为郑浩坚持上法庭!”

霍存异道:“上就上了,你也看看情况,能收手就收手!非帮着郑浩将事捅到死路,害人家难熬,活该被人肉!”

苏曾闷着头不说话,想一想,若只是她自己一人被人肉,被砸了一砖头也罢了,偏偏李松摔下楼梯受了重伤,父母茶馆也因此遭了殃,一切因果关系,是蝴蝶效应。

袁文英不仅是她师傅,也是苏家爸妈的朋友,自然是要替苏家爸妈好好训斥她的。想到袁老头教训人的模样,苏曾有些苦恼……

霍存异刚刚说那话,大半是气话。现下看她这样,到底不忍心,于是叹了口气道:“你老实坐着,师傅来时你不要讲话!”

苏曾突然抬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霍存异才发觉自己跳进了她挖好的坑,末了又是一声叹息……

没过多久,办公室外间传来一个苍然的声音——

“小的那个放出来了?让她过来接受训话吧!”

苏曾急忙跳坐起来!袁文英推开霍存异的办公室,大步迈进来!

袁文英今年虽是花甲之年,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震天动地的。苏曾见他进来,还没挨骂,已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躲在霍存异身后。

袁文英指着她就骂:“你个小赤佬就会惹事生非!想当年你师傅我也混蛋,却也没混蛋到你这个地步!瞅一瞅外面还有几家报纸和新闻社没有报道过你这些事的?再去问问街上群众,到底晓不晓得有一位姓苏的律师给施暴者脱罪被人拍砖头泼油汤?!”

霍存异努力压下气氛,在旁劝道:“师傅,现在是信息时代,新闻很快就会更换,您不要动气,先让阿曾休息一段时间,自然都平息了……”

袁文英连他也骂:“都是你惯的!我要早晓得她这自大傲慢的性子一直不肯改,就干脆还让她滚回去做助理算了,不上庭倒是不惹事!”

上一篇:嫁事 下一篇: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