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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妆词(91)

太阳刚落,坐在第一席的太女按照惯例来到殿中,一撩紫袍金带,跪于女帝之前,先行叩首十二下后,高呼道:

“母皇万寿无疆!”

“吾皇万福,吾皇洪福齐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朝贺之声,犹如浪涛一般,从殿前滚出殿外,不论是跪于阶梯之上的兵士,还是跪于殿外梯下平台上的百官们,人人都脸贴地面,手放两侧,一会儿抬起,一会儿落下,整整有三十三次之多。

“赐百生茶!”那身着九焰的女子,沉着面,威严的举起手,虽是生辰,却仍看不出喜悲。

“赐!百生茶!”芝兰从身旁小宫娥所端的红色琉璃盘中,举起一只橘色琉璃碗,举向空中。

下一刻,早已跪在各位大臣身后的宫娥宫侍们,便低着头,站起身,将之前就准备好的百生茶倒入各位大人的碗中。

“谢陛下恩典!陛下长生不衰!”

又是一片谢恩之声,女皇扫视全场后,才微微点了点头,此时站在太女身旁的殿前宫娥芝慧,便马上将太女扶起,此后,大臣们也都按照品级顺序,一一站起,来到各自的膳桌后,席地而坐,慢慢品尝着这一年一次的皇家极品。

“奉礼!”芝兰高昂的声调,又一次传出了殿内,传令宫娥们也跟着一个传向一个,声音悠长不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兴德宫。

“四品以下奉锦缎3000条,皮革700块……”

“三品奉锦缎绣品、金器……”

“吏部尚书奉山水古画一对,星火玉器四只……”

“户部尚书……”

女皇看着一件件平时难见的宝物抬入殿内,大殿上人来人往,殿内的官员们一个个轮流上前夸耀着自己所奉的寿辰礼,互相攀比着,满脸献媚,只有少数几位老臣,并未怎样大肆破费,大多都是奉上一些先帝时期的书法墨画或是一些古书,而内容却是惊人的相同,统统都是提醒或者讲解如何治国的。

“一品右相奉……厄……奉……”芝兰望着托盘上的东西,突然不知如何念下去了。

“怎么了?”女皇似乎没什么精神,却因为外国使臣在,不好离席。

“这……这是一份战报……”芝兰拿起那托盘上的一封信,犹豫的看着女皇。

“战报?那还不快点拿过来!”女皇整个身体都往右侧去,要不是需要注意礼节,怕是此时的她,早就走过去,亲自拿过战报了。

“是,陛下!”芝兰双手捧着战报走了过去,递给了女皇。

女皇接过战报,双手有点颤抖,却暂时没有打开,只是用余光看了眼左边的使臣们,这才镇定下来,偷偷吸了口气,沉稳的将那信封打开,抽出了战报。

一目目,一行行,女皇越看全身抖得越厉害,最后像是积蓄了许多力量,竟是一声大吼,狂笑道:“好!好!好个郑敏!哈哈哈哈……哈哈哈……右相!”

“臣在……”阮相出列,拱手应道,一脸淡然。

“好你个阮洪业,居然在朕的寿宴上,给朕那么大的惊喜,你说说看吧,你要什么奖赏?”女皇又好气又好笑的指着阮相,心情明显好转了。

“回禀陛下,这本就是臣借机奉给陛下的贺礼,也算是借花献佛而已,不敢求赏,倒是陛下,切莫不要怪罪臣,无礼之处。”阮相依旧拱着手,谦卑的说着,却让周围的朝臣们,好气的探出了脖子。

“行啦,知道你有心,众卿们,耀里国已经被我灼烟国大败,退出国境啦!”女皇一扬手,抖了抖手中的战报,殿内立即像煮沸了的水一般,轰的一声,欢呼了起来。

而这片欢呼,一直延续着,蔓延到阶梯,蔓延到平台,蔓延出殿门,蔓延到宫外,一直一直,声声不息,直到在这日夜晚,整个皇城,乃至烟都周围,所有的人,都在为此兴奋难眠……

“吾皇洪福齐天,天佑灼烟,天佑灼烟……”

“听到什么声音没有?”綪染站在小路上,回头望向兴德宫的方向,小声问道。

“奴才什么都没听到,若真有,也是庆祝女皇寿辰,还请大人快走吧,再晚些,兴许就会遇到人了……”一身宫奴打扮,拎着一只灯笼,男人转过身催促道。

“哦,好,不过,你叫什么来着?”綪染继续跟着往前走,却不着急,还是一样的散漫。

“奴才叫正林。”拎着灯笼的男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正鑫不在吧……”綪染摇着衣带,嘴角含着笑,可眼中已然冒出了寒光。

“是,他和殿下在一起。”正林放慢了脚步,不慌不忙的说道。

“哪个殿下?”綪染没有让他逃避,直追道。

“自然……自然是逸君殿下……”正林迎着月光侧过半边脸来,看着远处的地面说道。

“是嘛……”綪染在嘴中含糊的转着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时间相信了一般,可下一刻,綪染猛地跨步上去,一拉正林的衣领,袖中一把两指宽的短刀滑了出来,死死抵住正林的脖子,“说,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岂料,就算在这性命攸关之事,那正林仿佛都没有感觉,只是低头望着自己肩上映着月光的利刃,叹了口气。

“怎么,不肯说吗?”綪染将手中的刀压低了几分,咬着牙关,恶狠狠的问道。

“没有,只是……哎……殿下果然说对了……”说话间,这正林,居然有几分沮丧。

“什么?啊!!!”綪染刚要再问,就觉手腕一麻,整个刀都飞了出去,扎在了对面的一颗银杏树上,接着又连退几步,用不可信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矮,还要瘦弱的男子。

“怎么?还要挟持奴才吗?”正林走上前去,拔出那把短刀,伸出手,递向綪染,好似让她再来一次。

“你……你……”綪染盯着刀,又盯向正林,不可信的说道。

“你放心,奴才是如假包换的正林,而邀请大人的,虽然不是真正的逸君大人,却也是大人相识之人,且是对大人有益无害之人。”正林将刀抛了出去,看到綪染险险接住后,他又转过身,重新向前走去。

“呵呵,你如今说什么都行,反正,我也不得不跟你去……”綪染苦笑了一下,收起了刀,并且暗暗责怪自己,就是因为前来迎她的,是个看上去手无寸铁的男人,她才掉以轻心,以为可以凭自己一人之力,将其制服,得知对方身份,好有个准备,哪知她真的小看了逸君的贴身宫奴,也小看了逸君父家的实力。

“放心吧,大人,没有人会害你的……”正林摇着灯笼,轻飘飘的低语道。

一奴一官,慢慢的走向远处,一个淡定自信,一个则有些无奈疑惑,而再机警的两人,却还是都没发现远处的楼台上,站着一主一奴,他们的出现,就像是早就等候已久,也像是早已熟知此事前后一般。

“殿下,她真的去了。”春和为怜君拉进披肩,皱紧眉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