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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色(32)+前传

屈起食指轻扣玻璃窗,没有动静。良久,灰白头发才微微动了一下。

一张脸遮掩在灰白之下,出乎意料的年轻,顶多30岁。可能是因为刚睡醒,眼神飘忽迷离,脸上也少了些血色。五官虽然都没什麽特点,可加在一起却很柔和,是一张非常适合公寓管理员的脸,平凡,朴实。

原来不是意想中的老人。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老人虽然爱钻牛角尖,但毕竟经验丰富;年轻人固然好相处,但总没那麽有安全感。

算了,反正也没多久,谁管都一样。

“外面贴的‘出租’还有效麽?”

这个必须问清楚,如果已经过期,那还得拖著箱子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

刚睡醒的灰白头发站了起来,眨了眨眼,没有回答,迷离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困惑。

…………

…………

??

………………

………………

???

怎麽回事?睡糊涂了,没听懂麽?

“外面贴的‘出租’还有效麽?”耐著性子又问了一遍。

…………

…………

…………

依旧没有回答。

突然很想一拳揍翻这个一脸迷糊的瘦高个子。

“哦…………那个啊……”面前的人终於有了反应,原来他会说话,“当然有效的。”

“我想租,顶多两个月,最好是四楼或是五楼的房子,房间要干净,房租无所谓。”

…………

…………

…………

又是半天的沈默。

“……可以啊……四楼和五楼有很多空房间。”他开口回答,这次总算是没有被问两遍才有反应。

而他说的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没有空房间倒奇怪了。

“那我就住下了,你是公寓管理员吗?“

“……啊……是的……这里所有的事都是我管的。“这个管理员似乎反应比一般人慢,不过似乎已经能渐渐习惯了。

“那我该怎麽称呼您?“好歹以後经常会见面,又是哥哥一般的长辈,起码的尊重总是要的。

“我的名字是鹿尧,叫我管理员就可以。“这次居然答的很流利。

“我叫青零,那我们就签协议吧。”

“啊…………好好……”管理员忙不迭的低头打开写字台的抽屉拿协议书,一副慌乱的样子。

抽屉里露出很明显的凌乱,协议书也迟迟没有踪迹。

皱眉,真的很想换个地方住。

可是在这样的烈日下拖著大箱子走柏油路毕竟不是件愉快的事,能留下的话还是尽量留下吧。

如果房间条件好的话。

“那个…………”叫做鹿尧的管理员忽然抓了抓头发。

“怎麽了?”

“因为很久没有客人来,所以一下子太高兴,连话也说不好了,刚才拖了你很多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不……没关系……”这样直白的道歉,让人想发火也发不起来。

管理员毕竟是管理员,知道房客是否生气,如何消除。

或者说,这只不过是鹿尧这个人本身的性格所致?

楼梯很暗,也很窄,提著笨重的旅行箱并不好走。冰冷的水泥材质和无窗结构带来的阴暗把它与外界的炎热隔离开来,凉丝丝的,这样的环境,冬天一定很不好受。周遭的阴冷和运动带来的燥热混在一起,有种奇怪的不适,像是被什麽东西包裹住一样。

房间在四楼,沿著走廊的第5间。

门上包著一层铝,沿著边角钉上了一圈暗褐色的铁钉,像是仓库用的那种。旋转把手爬满锈斑,摸上去毛毛糙糙的。旁边的墙上挂著姓名牌,里面是空的,反正也不住多久,没有必要放上自己的名字。

房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很普通的公寓单间模样,正面客厅,侧面卧室,厕所,厨房,简易家具,一样不缺。地板虽然很旧,却不至於损坏,家具也很细心的盖著白布,布已经发黄,明显是很久没人动过了。一掀,果然扬起满天飞尘,呛到咳嗽。

拉开窗帘,玻璃窗居然还是带著铁框和铁钩的那种,有些滑稽的沧桑感。打开通风,风很大,随著风闯进来的还有无数肉眼难以辨别的粉尘,刺激鼻翼的烟味,以及不分昼夜盘旋回荡著的钢铁碰撞声。

真是对肉体和精神的双重考验。

公寓周围零星的散布著几个小烟杂店,卖些冷饮零食和日用品,为厂区的工人服务。至於大型超市,则在半小时的步行距离之外,这是管理员提供的消息。

管理员是个很称职的人,主动过来帮助做房间的扫除,还催著一同去超市,他知道新来的房客需要很多零碎的东西。

“晚上8点关门,扫除要抓紧时间。”他说。

“你不用工作吗?万一其他房客有事找你怎麽办?“

“…………现在就你一个人在住…………”

“………………”

虽然猜测过这里会有多冷清,听到这样的话倒也有些吃惊,不过可以理解,厂区有条件更好的宿舍,而且对家属免费开放,於情於理,谁都不会刻意选择这样一个破旧的公寓。

“多久没新的房客来了?”这样问纯属好奇。

“至少两年了。”管理员答的坦然。

难怪刚见面时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突然很疑惑:这两年他是不是一直没说过话?

疑惑时身边人似乎晃动了一下,正眼看去,却依然站的笔挺。

“怎麽了?”管理员问。

“没事,去超市吧,不是说8点就关门麽?”

幻觉吧,好好站著的人怎麽会乱晃?

本来还想讲客气,不让管理员一起去,回来的路上却庆幸客气没有真的讲。一路上,手中袋子沈重不说,周围静如墓地,偶尔传来厂区独有的空旷声音,仿佛怨灵呼啸。宽阔的马路晚上没有卡车经过,路灯早已坏的七零八落。有的不停乱闪,更多的干脆罢了工,两条细长的影子在光怪陆离的路上移动,被扭出奇怪的形状,十分可怖。这时一人独行难免会害怕,与迷信或者胆小无关,纯粹是被景物吓到。

管理员提著两个袋子,呼吸沈重,似乎很累的样子。

“你累了吗?还是我来拿好了。”

他个子虽然高,却很瘦弱,也难免会累。

“没事,反正没多久就到了。”他笑笑,故意把手中的袋子移到远一点的地方。

类似的对话和动作重复两三遍後,旅途终於结束。

记得学生时代,宿舍周围也是这麽冷清,经常和朋友一起步行很久,去商业区闲逛,如今离开了朋友,和一个刚认识一天的陌生人去买东西,虽然一路上没说什麽话,竟也没觉得不适。

“早点睡觉吧,厂区凌晨的时候就要开始炼钢,根本不能赖床。”临上楼前管理员提醒。

“谢谢,我知道了。”

洗完澡换上睡衣,粉尘粘在身上的感觉依然鲜明,很不舒服。从房间的窗口望出去,厂区灯火通明,形状简单的建筑在桔色的亮光下像一个个硬纸版模型,整齐的排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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