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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色(14)+前传

那天他在机场没有认出我,肯定也有原因,也许是他视力不佳,或者有什麽心事,甚至猜测他家可能又发生了什麽大事,以至於无暇顾及我了。

所以小鹿那天看到我,才什麽的都没有说。

我一直相信他不会伤害我,更不会伤害我的家人……

那段时间,我分不清白天黑夜,只知道困了就睡,饿了就吃,剩下的时间,全躲在屋子里发呆。

偶尔会有家里的佣人,偷偷的来给我送东西。

母亲也来过几次,给我带了一些吃的和衣服。

我好几次想告诉她,我并不喜欢大哥,可看见她眼角淡淡的鱼尾纹,又开不了口了。

“天气冷了,我本来想给你们三个织些毛衣,外面买的总没有自己做的好,可惜现在事情多,看样子还得再等等。”母亲喜欢和人拉家常,重要的事,反而不怎麽提。

“每年不是都织嘛,我们都穿不完,不要再织了,多累啊。”我说。

“在家里闲著总得做点事吧,你们都不在我身边,自己养活自己,也是很辛苦的,织些毛衣算什麽。”

“那,要不我还是搬回来吧,反正现在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住。”

听我这麽说,母亲突然笑了:“搬倒也不用,你们健健康康的就行,尤其是你,别整天惦记这惦记那的。”

“我没有啊。”我瞪大眼睛,疑惑不解。

母亲笑而不答,站起来,拉开窗帘。

雪白的阳光刺的我睁不开眼,吃力的望著阳光中,母亲模糊的轮廓。

“哪天有空,我们出去野餐吧。”她说,“老是藏著掖著,人会发霉的。”

後来我们真的去野餐了,只不过是在自家的花园里,庆祝父亲的身体康复,以及大哥正式接手家里的全部事务。

说是康复,只不过是能走动而已,重病後的身体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像从前一样了,除了彻底退休,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择。

能够恢复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时,距离我身份被暴光的事,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混乱的局面,也终於渐渐稳定下来。

姐姐离家出走的事最终还是被曝光,我的扮装,被合理的解释为掩饰家族丑闻,成为替代品。

虽然被人嘲笑,但是外界的兴趣,总有转向的一天,易家的故事,被当作了茶余饭後的话题。

无论如何,这半年内易家受到的冲击自然是前所未有的,只能无奈缩小市场,转移目标,并且转向海外寻求客户。

我当然不能再出现在任何社交场所,连出门都要小心,因为媒体虽然放过我了,可过去那些被我欺骗过的人不会。

他们随时都会来报复我。

家里人商量之後,决定让我去偏远的地方上学,离开这个城市,也彻底告别曾经扭曲的生活。

我个人倒是很乐意这个决定,我已经快20岁了,却几乎对学校没有任何印象,一切的知识,都是两位哥哥教给的。

刚踏进那所学校时,我的身份是个身体虚弱,休过很多次学的差生,心里只觉得害怕。

不过学校里的人都很友好,都很照顾我。我离开了学校太久,那里的一切,看来都好新鲜,和同学们呆在一起,也很快乐。

唯一遗憾的是,我依旧找不到一个可以给我安全感的人,让我觉得只要有他在,即使抛弃家庭也在所不惜。

没有这样的人。

所以我还是离不开自己的家。

话又说回来,反正都已经慢慢习惯了,而且临走前大哥说过,如果我敢借上学的机会乱跑,所造成的一切後果,都得由自己承担。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冷漠,就像是在威胁。我知道他所说的後果,并非是对我的惩罚,而是对我身边的人。

我不想和我无关的人,因为我而受到任何牵连。

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读书非常不习惯,我还是会常常跑回来住,知道些家人的事。

二哥在实验场一心一意做他的研究,我去看他的时候,他依然容光焕发,很尽责的迎接我,和以前一样耀眼,充满自信。

与沈默寡言的我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的生物。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聪明能干,为家里贡献良多,我却只是一条蛀虫。

惟一的贡献,只是能在回家的时候,在床上取悦一下大哥。

每一次回家,他都很渴念我的样子,几乎不肯离开我的身体,但是他究竟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把我当作姐姐的替代品,我并不知道。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爱他。

无论有多少借口多少保证都不会。

这已经不是任何人能改变的了,即使我自己也不能。

後来,二哥就有了女朋友。

我很羡慕,真心的祝福他,但是心情却莫名的阴郁起来。

我知道,有了女朋友的二哥,这一次,是真正的离开我了。他将会有自己的爱人,然後会有自己的家,但是我依然一无所有。

我想的很多,渐渐连上学的心思都没有,经常迟到早退,又时常生病。

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学校生活,并不适合我。

大哥听说我不想上学,也没有多说什麽,他大概是发觉我不在身边他难受,就依了我。

办退学手续的时候,有人笑我,说我在家里日子过的太舒服,都养的跟只家狗一样了。

我无语反驳,心里恨,却说不出话。

我被宠的太久,已经忘记野生的乐趣,就算被主人踢被主人打,最後能回去的还是只有家,只会继续做只乖乖的看门狗。

我没有勇气下狠心。

我好怕大哥会伤害谁,怕父亲的身体再出事,怕母亲二哥不开心。

怕的事太多,追求自由的愿望,与之相比,简直渺小的看不见。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任何事,都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

我回家的那天,大哥忙著工作抽不出身,只派了司机来接我。

那天正是星期日,车站上很拥挤,转了半天才找到自家的车。

找车的时候我突然想,会不会有仇家突然冲出来,杀死我。

想到这些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的很开心。

我一边自嘲的笑,一边提著行李,向路边停著的车子走过去,走近了,看见司机老伯在跟人争论。

车尾的黑色油漆被撞掉了一小块,後面还跟著另一辆浅灰色的小车,很熟悉的颜色。

低头被司机训斥的人,满身局促,一声不吭。

一头灰白的头发,遮住半张脸。

背微微有些弓。

我站住了脚步,一阵凉意从背後直流窜遍全身。

眼前摇晃著发黑,手指僵硬的几乎提不住包。

刚想转身逃,却被司机叫住了。

性急的老伯一下子拉住我的手,往车子边扯过去,一边还不停的抱怨著:“你看你看,昨天才打理过的,特意准备著来接你,给撞成这个样子,眼神不好?眼神不好就别出来开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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