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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的后宫日常(96)

“老衲自然是从禅房来的。广化寺就在林后,太傅和陛下走的是条小径,陛下立足之地已是广化寺外围。陛下只踏入外围一步,老衲便知天子驾到。说来,陛下也不是第一回来了,怎的不知?”

姜冕立在余晖斜照中,一身的寂寞,一脸的哀伤:“她脑子记不住事,何况第一回来的时候她还小。”

老和尚回身疑惑地摸摸我的头,顿时醒悟:“失忆?”

我点头,紧拽他僧袍不放,见姜冕朝这边走过来,顿时哭泣:“嗷呜呜呜,老和尚快护驾!”

“阿弥陀佛!陛下,太傅只不过跟你闹着玩。”老和尚柔声安抚,要将我从身后拉出来。

“不不不!他才不是闹着玩,他就是那样想的!”我死活不出去。

“太傅,你自己解释吧!”

姜冕靠在一棵树干上,晚风掀起衣角,俊秀飘逸,然而并不能抹煞他方才的大灰狼形象,我仇恨地望着他。

他深深地叹口气,背衬落日,身形寂寞萧疏:“没什么好解释,我就是那样想的,恨不能把她关起来……”

我躲在老和尚身后指控:“还要先这样再那样!”

老和尚只好念“罪过罪过”,揽着我往林中去:“那就不要理他了,老衲带陛下去广化寺歇息。”

我惊魂初定,跟在老和尚圆通身边很有安全感,随他往寺中去,不时回头瞄一眼。姜冕一步步跟在后面,十分失落,不知道是为自己的恶劣行为后悔还是为恶劣行为没达成而惋惜。他抬头朝我一望,我便哼一声,扭过头去。

穿过重重林木,终于见红墙黑瓦,自广化寺侧门进入后,便是别有洞天。松柏古刹,香烟弥漫,十分幽寂。虽不见几个人影,但感觉人烟并不稀少。

圆通直接领了我入佛殿,取了三支线香点燃,递给我:“陛下可拜祭你外祖父。”

“外祖父?”我茫然地扫视殿内,见佛龛上果然供着一个牌位,写着“穆侯”二字。手持线香,我拜了三拜,跪到蒲团上:“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而且你留给我的三枚东西也看不出有什么用,但既然你是我外祖父,我就给你上个香吧。对了,我叫元宝儿,你有没有记得?”

线香插入香炉,我问圆通:“为什么穆老侯爷的牌位供在这处古刹里?”

“这是太上皇的意思。陛下,广化寺非寻常寺庙。”

总之跟老和尚问不出什么,问什么都不说。我也就不打听了,随意逛着佛殿,忽然瞧见大雄宝殿里,太傅正跪在佛前。

我心道莫非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恶行,想要佛前忏悔?但感觉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究竟在干什么呢?我悄悄潜行过去,躲在柱子后偷窥。

却听他对佛低语:“弟子姜冕求佛宽宥从前许下的妄言,实在是弟子想不到对一只汤圆竟能牵肠挂肚许多年,从前得之无意,失之却魂牵,再得之竟不能。若真求不得,何苦爱别离……”

语声低回,哀戚苦楚,无可言状。

我在柱子后恍然,原来太傅是个恋物癖,爱上了一只汤圆!

☆、第76章 陛下坐朝日常一四

万万没想到,太傅还有这样一段曲折苦楚不为世人所容的恋情。

我在柱子后面深深地震惊了。

震惊完了后,是深深的同情。谁心里藏这么一段扭曲的恋情,都会心灵扭曲吧?难怪总觉得太傅不正常。

同情完了后,是愤怒。他爱着汤圆,还整日招惹我?不是民间传说中的渣男是什么?

但是再一想,我堂堂天子,居然比不上一只汤圆,这是何等的屈辱!

屈辱完了后,再一想,不对,也许汤圆并不是我简单粗暴以为的汤圆。身为美食爱好者,虽然下意识就将其与食物联系一起,但我姑且高看一下太傅的节操吧。

兴许,汤圆是一个代号,一个昵称?实际上,是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姑娘?

可是这样一推理,好像让人更生气。

盯了盯跪在佛前忏悔的姜冕,那身姿莫名有些凄婉,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佛祖的事,要这样虔诚诉祷。念及他身份与学识,应当不是倾慕怪力乱神之辈。故而能令他屈膝而跪,转向虚无缥缈的佛祖求助,这一举止,便足以证明他所发之愿的艰难。

他爱上了怎样一个求不得的人呢?

不知怎么,不想再听。悄悄离开,走出大雄宝殿很远一段距离,再回头,宝殿内烟雾缭绕,供奉的本师释迦牟尼佛的佛像在烟雾中格外缥缈,低垂的眼眸仿佛在悲悯世间,也仿佛在看着座下求佛的男子。

我垂下眼,看着掌心躺着的一根金簪。佛真的能懂凡人的情感么?金簪之下,掌心纷乱的纹路,不知延伸何方。情爱的轨迹与命运的方向,皆是不可捉摸。

随意漫步,不期然走到一座佛殿。佛讲机缘,我便迈了进去。仰头一看,殿前一只巨大莲灯正燃着,莲灯后,坐着燃灯佛。

莫非这真是天意?心内酸苦,上到佛前,取了金簪在手,摩挲良久,搁置案上。

三世佛偏遇过去佛,引我来此,是要归置前尘过往的么?

跪坐蒲团上,闭目沉思,那些纷纷扰扰的过往点滴从脑海闪过,仿佛隔着一层雾,看他人的悲欢离合。从前种种皆如过往云烟,稍纵即逝,一逝不可追。

哀痛时,脑子也跟着一痛,如要炸裂般。顿时便失去知觉……

走在一片云雾中,一座熟悉的寺庙乍隐乍现,从正门进入,青松古柏,郁郁葱葱。佛殿前,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因从背后看,并不能看清面目,但极为眼熟,尤其是大的那个。

忽然间,大的那个拉着小的那个一同跪下,看起来是要一同立誓。

我见自身罩着一团云雾,想必旁人瞧不见我,便晃进了殿内,绕到他们面前。

这一看,吓我一跳。大的那个居然是姜冕!虽然稍显青葱,但眉目依稀,化成灰我都认得。此际他恼羞成怒,对着小的那个很是无可奈何。我再看小的那个,肉呼呼的身子,圆嘟嘟米分嫩嫩的脸,很可口的样子,但此刻是茫然而略心伤。眼里澄澈明亮,却模样呆傻,很是令人惋惜。

这个小呆被迫发誓,唇瓣开阖,吐出一串令人听不清的话语,隐约似乎是绝不会强求谁做什么,说完只将委屈的神色深深掩下。

姜冕勉强表示满意,也立誓佛前,咬牙切齿,神色决绝。

我想靠近,听他说什么,却见他旁边那个小呆忽然转头盯住我。我一惊,这小呆子居然看得见我?我悄悄移动少许,小呆子目光也跟随而上。既然暴露了,我当然要撤退。可是小呆子目送我出佛殿,才张口说了一句话。

“我是元宝儿,你是谁?”

我瞠目结舌。

“我才是元宝儿!你骗人!我才是元宝儿!”

“好好好,你是元宝儿,你当然是元宝儿,谁敢冒充我的元宝儿?”一道仿佛有实质的低沉嗓音响在头顶。继而是头顶被摸了摸,再是脸颊被摸了摸。“太傅在这里,元宝儿迷路了的话,赶紧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