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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的后宫日常(93)

“这幅画好歹是个证据吧,应该收入内库,留待日后查证。”我伸手向他索要。

他岿然不动,好整以暇看着我:“陛下真觉得放在宫中安全?内侍省那么多太监,真的信得过?内库不会失窃?”

“宫里不安全,难道你那破房子就安全?”

“……至少没人会打一个破房子的主意。”

眼看太傅这是要耍赖到底,除了对其无耻表示唾弃以外,我也没其他办法。东都楚氏,不管有没有参与贿赂内侍这件事,我都给他们记了一笔。越是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人,越是令人怀疑其动机。西京姜氏就是个典型案例。

“太傅喜欢这画,就留着回去慢慢看好了。”我转步出门。

“……陛下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他急忙跟出。

离开内侍省,我估摸了一下方位,有些拿不定,站在十字路口徘徊。

“陛下是想去哪里?”看出我踯躅不前缘由的姜冕主动询问。

“户部。”面子什么的不要也罢,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身为路痴,我依旧面不改色。

姜冕拉了我往左拐,无比自如:“这边。”

六部衙署均在第一重宫墙内,距离内宫有不小一段距离。姜冕提议坐轿,被我拒绝。坐在轿子里,虽能省脚程,却让人辨不清南北,更不知宫中布局。然而步行自深宫往外围去,重重宫门,层层殿阁,布局恢弘。

累断腿终于抵达户部,衙署门口看守认出姜冕,引了我们进去,而后要去通报,被姜冕制止。

“户部历年档案存放何处?”我问一个前来相迎的户部书吏。

书吏一愣,闹不清我与太傅的主从关系,更闹不清我们的用意:“户部档案房,无尚书首肯,任何人不得擅入。”

“朕也不行?”

书吏大惊失色,立即扑地:“陛下!臣不知陛下驾临,死罪死罪!”

“小点声,说朕能不能去吧。”

“能是能,但尚书他……”

“尚书公务繁忙,就不要打扰他了,朕路过这里,想看看档案存放得好不好,有没有乱堆乱扔。放心吧,朕不会细看的,户部账本你以为朕看得懂么?”

“可是……”

“再可是,你就不用做户部书吏了!”

“……”

太傅在旁默默看我耍流氓,固然也是闹不清我的意图,好在他也明白只需要充当背景就行。

户部书吏迫于我的淫威,不得不战战兢兢前面带路,领我们去档案房。开了锁,推了门,我们三人依次进入。户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一眼扫去,档案也依次归类分区存放。

“所有的都在这里?”还真是让人无从下手呢,我姑且旁敲侧击一下。

“近五年的都存在前面。”书吏老实作答。

“那十年前的呢?”

“都在后面。”书吏有了不好的预感,忙补充,“每年档案都有查录,并无纰漏,纵然十年前,也有据可查。”

我看他一头大汗,安抚道:“说了朕不是来查账的,十年前是太上皇主政,太上皇事必躬亲,你们要作伪也瞒不过他。好了,朕是来找一个人,十年前的户部官员个人档案,你帮朕找找。”

“十年前臣还未入户部,若有什么都与臣无关。”书吏撇清自己的干系后,松下心口一块大石,转去后方仓库堆里,挽袖子翻找了。

姜冕这才疑惑问我:“陛下要找什么人?十年前,我都未入京师,你也才几岁,十年前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追溯一桩十年前的旧案,太傅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不觉得!”

“好吧,以后你就知道了。先看看那书吏找出来的档案。”

按年份整理的户部官员个人档案被清理出来,也依旧是厚厚一堆,积了不少尘灰蛛网。我要凑近看,被洁癖太傅拉得远远的。书吏眼看只有自己一个苦力,被灰尘呛得直咳嗽:“陛下究竟要看谁的?”

“劳烦你帮朕找一个叫萧传玉的。”我隔空喊话。

太傅立即警惕:“萧传玉是哪里冒出来的?什么人?”

“十年前的户部侍郎。”我随口道。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太傅紧追不舍。

“听说长得很帅啊。”忍不住就信口开河。

果然太傅就气炸了:“十年前就是户部侍郎,想必年纪比你皇叔还大吧!”

“说不定人家少年天才,年纪轻轻就入了官场,十年后的今日也并没有很老。”

“……”

“找到了!”灰尘里的书吏手持一本卷册,惊喜道。

姜冕疾步过去,一把夺走满是灰尘的卷册,当先翻看。火速翻完后,一声冷笑,抛下档册:“南郡萧氏庶子,名不见经传。”

我将册子捡起,拂去上面灰尘,叹息:“朕今日来为你沉冤昭雪。”

☆、第74章 陛下坐朝日常一二

户部档案存放完善,不多时,便将萧传玉十年前相关簿册全数翻出。姜冕见我如此郑重其事地挖坟,又闹不清究竟,十分气闷,于是逐册翻阅,也不嫌灰尘堆积。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太傅怒问户部小书吏。

户部书吏满头大汗:“下官也不知。”

我在书堆间踱步,打断他们的牢骚:“十年前萧传玉因何故遭贬黜,只找这个就行了。”

功夫不负太傅这样的有心人,拉了太傅来做苦力,果然没找错,以他多年看公文的目力和处理庶务的决断力,一盏茶时间便翻出一卷旧录。

“找到了。”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他认真细看了一遍,简述道,“户部主簿记载,户部侍郎萧传玉狂生行径,妄议赋役,不尊上峰,尚书请罢其侍郎一职,上许其奏。”

我又注目另一堆旧册,一手指去:“劳烦太傅再找找,有没有萧传玉的奏疏或者手记什么的。”

太傅岿然不为所动,毫无顾忌扔了手里的旧录,脸上怒色隐隐:“陛下莫非是觉着遗漏了天大的人才?赋役利弊,陛下若要听,我现下便能讲给你听。”

看他果然气得不浅,我稍作沉吟,走上前,掏手绢,弯腰为其拭汗,在他愕然看我时,与他蓦然对视,不避不让。

“太傅才学冠绝天下,遑论十年前,纵是再十年,也无人能出太傅之右,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而天下赋役关乎无数豪门望族,更会牵涉西京,若贸然将太傅拉下水,岂不是牺牲太傅一人,幸福千万家?将太傅做挡箭牌,朕如何做得到?”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感情丰沛,连我自己都被感动到。

太傅当即怒火化作绕指柔,一手握住我手绢:“你真是这样考虑的?发自真心?”

“我的真心可鉴日月!”

他抽走手绢,在一角瞥到一个字,随即怒火再起,抖了手绢送我眼前:“这是私藏的哪个男人的手绢?!”

我一看,边角绣着一个“苏”字,心道糟糕,脸上摆出来的却是一片茫然:“咦,这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