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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的后宫日常(4)

我端了洗脸水也要跑,被李主簿叫住。

“容姑娘,姜巡按叫你一起用饭。”

我手一抖,脸盆险些落地,以为以色侍人任务完成,谁想除了陪/睡还得陪吃。闹了一宿,我本就饿了,还要去昏官跟前待着,我哪里敢放开了吃?

十分不情愿也不能表现出来,谁让人家是三品巡按兼钦差!

但我有智谋,尽量拖延着磨蹭着,一顿饭工夫才磨蹭去了县衙食堂。

平素闹哄哄的食堂今日陷入大堂审案般的肃静中,把吃饭闹得这么严肃,图个甚?

我心下发虚,心情紧张,扶着门跨了门槛,见堂内没几个人,都是作陪的,县丞、主簿、驿丞还站着伺候,巡按坐了长桌主位。这位子一般空着,没人愿坐那孤零零的地方,但想必为彰显巡按大人的身份,近日特意给他设的坐席。

平日里大家都围着狼吞虎咽的长桌上今日伙食丰盛,馒头花卷包子土豆山药,莴笋黄瓜西红柿胡萝卜,看得人直咽口水,这可是平阳县衙逢年过节才有的伙食!

一身闲服穿得贵气逼人的巡按坐了上首,还在翻阅主簿送上的县衙卷宗,正听见他微沉的嗓音问:“三年前的都在这里?可有遗漏?”

主簿捧了一摞卷册,站着回话:“都在,自从施县令上任后,县里大小案子都记录在册,施县令会定时查阅,也会复核卷宗,以免误判冤狱。”

巡按大人显然兴趣点不在案子上,挥了挥手,合上卷宗:“除了大小案子,可有记载其他异事?譬如地动山裂,以及来路不明的人士?”

主簿不明所以,望了望身后县丞。县丞上前,回道:“大人,这几年并无此类异事发生,若有,也当是记入方志。”

“那么,在施县令上任之前呢?”好似对奇事趣闻比较感兴趣的巡按大人的确是问了众人一头雾水。

见没有得到期待中的答案,昏官这才抬头瞧见我,一抬手,示意我过去坐。

我胆子小,哪里敢上前,又哪里敢拒绝。磨蹭良久,蹭了个边边角角坐了。

巡按目测我与菜碗之间的距离:“你是来吃饭还是来啃桌子?”

我只好用行动证明我是被迫来吃饭的。

他身后几人在施承宣手底下做了几年官,对我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如今见我人在屋檐下,都很是同情。县丞使眼色,将眼睛瞪到一旁的座椅上,如此反复多次,我终于明白过来,走到巡按的下手边,切身体验到了如坐针毡的待遇。

巡按侧头对县衙几位下属和蔼问询:“不如一起吃个便饭?”

诸人额头暴起冷汗,忙表示巡按的温馨关怀令人受宠若惊,实在不巧他们没这份福气,事先已用过早饭,且乡野之人粗鄙惯了连午饭都给顺带解决了。又各自找了些借口,纷纷告退,走前还对我进行视线安抚。

我屁股底下坐不住了,嗖地弹起来,不如跟着遁走大军一起撤了:“对了,我也不饿,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好些衣物没洗……”

“坐下。”轻描淡写一句。

“好的。”我应答迅速,流畅地坐了回去。

只见他提了筷子,在诸菜碟上空巡了一圈,似乎无法落筷,不知是选择恐惧症还是怎么,最后随便降到最顺手的地方,夹了块凉拌黄瓜。而后又随便戳了几筷子其他菜,都是浅尝辄止。

见他没有管我,我便伸爪子向中央一筐肉包子不着痕迹地进发了……

一边进发一边咽口水,肉包子呐,过年都未必吃得到的,鸟不生蛋平阳县传说中的肉包子呐……

很顺利,迅速得手!我心噗通跳,瞟了一眼旁边,昏官在慢条斯理地戳几片薄荷叶,我放心地将肉包子整个塞进了嘴里。

昏官夹了一片薄荷叶凑到唇边细品,低着眉若有所思:“你就不能有点吃相?”

我一惊,包在嘴里的肉包子险些喷出,但秉着不能浪费的人生准则,硬是生生包在了两腮,塞得太满,完全无法嚼动。人生进退维谷之艰难,莫过于此。

不能浪费,绝不能浪费!我咽!使劲咽!

喉咙很梗,心很塞,我的人生整个都不好了。

昏官离席起身,拉开我的椅子,将我提到地上,按下腰,语声急切:“吐出来!快点!”

那怎么可以?!我坚决不!!

他见我执意不吐,且十分坚持,只好奔去桌边倒了碗清汤寡水,再将我腰身扳起来,端来汤碗便往我嘴里灌。我泪眼婆娑,仰着头见他额上一层细汗。

斗争许久,我终于咽下了整个肉包子,活了过来。

他将我塞回椅中,自己好似虚脱一般也坐了回去。

我顺了顺气,又探身向包子筐,手还没摸上,就被一只筷子无情地敲到了手背,疼得我嗷一下缩回来。

委屈与愤慨激发了我心底的悲凉:“我都两年没吃到肉包子了!昏官你一来巡查,整个县给你搜罗了多少好东西,我们过节都吃不到!你饱餐一顿后,我们整个县就要勒紧裤腰带喝三年粥了,你知不知道?!”语速加快越说越气,越气越快,“你都不造肉包子多珍稀!我怎么可能吐出来?你居然叫我吐出来,你这样浪费粮食,你不知民间疾苦!你还做巡按,你个老昏官!”

迎头一顿痛骂,挨骂的人默默听着,默默受着,夹了个肉包子悄悄搁进我碗里,嗓音努力地温柔了一把:“那你也不要吃得那么快,我又不会跟你抢。我知道平阳县穷,但没想到这么穷,而且我还是吩咐过不要铺张,这一桌子难道不是已经很俭省了么,我、咳、我怎么可能饱餐,好吧,对不起。”解释一堆后,扭过脸,“另外,我只比施承宣大两岁。”

我两手捧着包子一边哽咽一边啃,也没心思去听老昏官的解释,说的都是啥跟啥,语无伦次的,还是吃包子要紧。

接连吃了五个包子,只有一个是真正的肉包,其余四个全是菜包,虽然肉包子的比例只有五分之一,但我也没有嫌弃,菜包子照样狼吞虎咽。老昏官时而给我送手巾示意我擦擦手,时而皱着眉望望我鼓起的肚子,一张俊脸忧国忧民忧包子。

在我用餐如火如荼时,来了两个顿时让我吃不下饭的人。

施承宣和童幼蓝。

二人一前一后,神色各异。

看到施承宣那一刻,我嘴里的包子索然无味。他一进门,视线便寻了过来,配上憔悴神情,倒像是我对他始乱终弃了一样。他身后童幼蓝的目光则是紧紧黏在他身上,似是心痛,似是失望,也似是被始乱终弃了。

明明我们三人中,老子才是受害者,才是妥妥被始乱终弃的可怜虫!

我偏过头,不想再看他们。

被我冷淡以待的施承宣只好收回目光,撩起泛白的旧官袍,跪上了参差不齐的青石砖,恭恭敬敬向上座的巡按行了大礼:“下官斗胆,请大人将容容还给下官,下官今日便挂印辞官!”

我手里的半只包子滚到了地上,给我心酸之上又添心痛,我的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