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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的后宫日常(106)

我姑且收下这份心意。

贡院收卷后,将所有考生卷子交给弥封官,考卷上的姓名籍贯一律折叠掩盖,用空白纸弥封,加盖印章。这般糊名后,再由数千易书人员誊抄答卷,将所有考卷的墨书改为朱笔,朱卷替墨卷,掩藏了考生笔迹,避免考生同阅卷官作弊。

礼部将所有考卷糊名易书后,考卷搬往严格看守的贡院阅卷厅。在主考官与同考官的监督下,阅卷官员抽签阅卷,将各自看中的试卷再推荐给同考官,荐卷后,同考官再挑选,中意哪份荐卷,便在其上批上“取”字,递交主考官。主考官最终决断,批以“中”字。

批卷为期十日,考生们均在客栈会馆焦急等待放榜,我亦何尝不是,连饭都只能吃三碗。

毕竟是我主政后的第一次科考,若能顺利进展,不仅有助于我即将推行的方略,也可慰藉天下读书人,揽为我所用,打破世家对国家各种资源的垄断。

虽然三场考试一向以头场定气运,头场考得好,通常会高中,头场失利,通常后两场也考不好,最终名落孙山。但我等待的恰恰是第三场。这场科考,我要收可用之人。究竟有没有士子,能同我共鸣?

紧张的阅卷后,录取卷子火速送进宫里。我吐出嘴里叼的水果,跳起来看名录。

三甲名单众多,一眼过去便密集恐惧症发作。三场考试录取人数,一共九百人。我放下名单,揉了揉眼,再拿起细看。挨个看过去,在前一百人里不出所料,寻到了苏琯、姜尧。

松口气后,继续看,此后便只看姓氏,姜、谢、萧、楚四大宗族,确实在名单里占了一些份额,虽然不是很多,但可见世家已开始重视朝廷,未免没有向皇权示好之意。除去四大姓,九百人里更多的是次一等的世家,姓氏不在世家谱系里的寒门子弟次之。

“传令九百名中考士子,准备参与朕亲自举办的殿试吧。”

☆、第84章 陛下坐朝日常二二

“陛下几日不见我,是想我了不成?”脸皮厚度不可测的姜冕反问我道。

“朕比较担心你图谋不轨去了。”我冷眼以对,绝不会让他得意张狂。

“陛下身边新宠不断,江山代有新人出。比不得人家,我自然要退避得好,免得扰了陛下清听。”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不知是以退为进还是急流勇退或者欲擒故纵,鉴于他以往表现,我无法乐观。

“太傅有这个觉悟还挺出人意料。”我索性顺着他回道。

“陛下若无事的话,那臣就回去了。”好像他真有急事似的,没待多大会儿就要告退。

“朕就要举行殿试了,太傅对自家侄儿就没什么想要照顾的?”放着近水楼台走后门的大好良机居然不用,我不得不提示他一下,“所谓举贤不避亲……”

“姜尧考中与非全凭他自己,与臣无关,陛下自行考察,不必顾忌臣。”

于是太傅就一派清廉忠臣模样走出了殿,留我一头雾水。明明都被朝野上下批为佞臣奸臣了,突然就捡起了节操,这画风转变得我都适应不过来。

我愣愣地站了会儿,回到案边拿起士子们的答卷继续看,看得颇有些心不在焉。还是觉得太傅有阴谋,大大的阴谋,居然背着我搞阴谋,待我发现,定叫他死得好看。

一股熟悉的苦中带甜的药草味漫入鼻端,牵回我心神。目光从答卷上挪开,一眼瞧见搁在案上的一只碗,以及站在案边的柳牧云。

见我注意到了药碗,他便要退离。

“等等。”我唤住他。

“陛下?”他停步等待,面色平静。

“朕近来不时晕倒,是什么缘故?”暂时抛下以前的纠葛,并不代表我对太医令就没有隔阂,然而近来不时栽倒地上,却是不得不问。他究竟给我喝的什么药?

“回梦汤的正常现象,陛下会在梦境中记起一些从前的片段,我嘱咐过眉儿,陛下身边需时时有人看护。”面对我的警惕,他神色黯然,终究不再多说什么。

“朕要喝到什么时候?”这种身体状况不在预料的感觉太不好了。

“要不了太久。”他抬头望向我,迟疑半晌,又补充,“待陛下彻底恢复记忆,臣便辞去太医令。”

我回望他:“然后呢?”

“云游天下,也可能寻个地方归隐行医。”

“随你。”我低头继续看答卷。

他视线在我身上落了片刻,才慢慢走了出去。待他去远,我望向殿门外,望向时空之外,远处的一草一木间,仿佛穿梭过一个圆胖胖的小身影,小身影后面跟随着寸步不离的男子修长身影,飘荡着草木香。

殿试之日,九百经由会试的贡士齐聚朝殿,与公卿们同场,一套繁琐礼仪后,颁发策题,要求日落后答完交卷。

贡士们各自据案而坐,根本不敢左右四顾朝堂模样,更不敢直视天子。百官则肆意围观国家将来的栋梁们,我则在龙椅上肆意打量年轻的贡士们。会试时,一个个都被关在小黑屋答题,见不到人,殿试则不同,大家都敞亮展示。着实令我大饱眼福。

朝堂上,太傅对我在龙椅上大流口水的模样视若无睹,令我愈加肆无忌惮。

年轻的贡士们埋头审题,有些皱眉,有些惘然,有些淡然自若,有些轻蔑一笑。

殿试题正是:论如何多快好省地从门阀世族仓库中充实国库。

天子用意昭然若揭,抛掉赋役的表皮手段,直接谈钱。

这才能直观体现我的胸襟。

也不怕这些贡士里有门阀子弟,会对当今天子赤/裸/裸打劫连个遮羞布都不挂的作风不齿,更不怕他们回家对族中长辈投诉天子饿狼习性,若有人因此反抗,倒正好成全我杀鸡儆猴。

日落时分收卷,贡士出朝殿,读卷官评卷,选中十人进呈宫中。我翻阅十份评卷,苏琯、姜尧均位列其中,除此外,另八份也都是优秀文章,引经据典与文辞兼备,对打劫门阀世族各有奇谋。而这几位贡士佼佼者的出身却是世族与寒门各半,为平衡士庶两阶层大有裨益。

殿试需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及另七人名次。其余二三甲名次则由读卷官依次排定。

我抽出苏琯与姜尧评卷,这两人恰好一庶族一士族,再从余下八份里挑出一庶族,题名秦桓的寒门子弟。三人位列一甲。至于排名顺序,我却是思索良久。三人各有见地,难分高下。

几日后,填榜官填写榜文,以黄纸为表里二层,金榜题名,盖玉玺,张挂于城门外,昭告天下。

上京一片哗然。

新科状元领诸进士入宫拜谢皇恩,数百人浩浩荡荡先后入朝殿。朝中文武无不张望,尤其注意领头一人及其身后两人,这三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代表了天子意旨与朝廷方向。

三少年意气风发,不卑不亢,容颜俊秀,举止端庄。

殿中央,于万众瞩目中,领头一人率先牵衣跪拜,朗声道:“新科进士一甲状元苏琯拜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