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公主!放开微臣(85)+番外

我很觉委屈,“可你拿儿女情长诱惑我……”

“我相信你!”他放开我,替我整理衣衫,“记着,你是监国公主!”

我抓住他的手,认真看着他,“拾遗,江山重,你也重!有你,江山才重要;若无你,江山于我何益?”

他手心抚着我的脸,眼里笑了一笑,那一刻有动容,有喜悦,却终是劝诫:“重重,你生在皇族,你肩负社稷,要明白孰轻孰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你又如何忍心舍弃那万千黎民?放手这百年基业?”

我也笑,“人若无心,还能不能活?”

他不说话,看进我眼睛里……我将他衣角紧紧攥入手心,生怕一放开,就没有我的心了……

半个时辰走到了最后的时光,狱卒的身影已有些不耐烦……简拾遗牵着我到桌边,拿起那本破旧的书随便一翻,“京中兵力空虚,强将全在千里外,我也不知要在这里过多少个日夜,若有书看倒也不烦闷……”说着,他深意地看着我,目中含有暗示,“殿下若得空,可否替我回府,往书房里取几本我搜罗的珍本,拿给我打发时日?对了,书房墙上有幅耕织图,是前代名家真迹,早就想送给殿下,你一并取走吧……”

我竖着耳朵听,点头铭记,“还有么?”

他抬起袖子,一手掠过我额头整理散发,遮掩我后方的视线,一手在此掩饰下,蘸了杯中浅浅的水迹,于案上书了一个“诏”字,依旧目光温和,语声无波道:“那夜在大殿里看奏折,御林军左将军要了我的官服去,问问他何时能还我……”

他说一句,我点一下头……

“好了,时辰到了,这里空气不好,你不要待太久……”他握了握我手心,再松开……

狱卒开了锁,打开牢门,“请公主回宫!”

我三度将玉蝉放入他手,也松了他衣角,一步步挪到了门口……

“重重——”他唤我……

我迅速回身,定定看着他……

他站在牢狱里,哪怕四周环境污秽不堪,却分毫不减损一朝之相的气质,“多吃饭……”

出了天牢,恍如隔世……

我立身于光与暗的一线之间,竟似也是踩在了生与死的天平之间,我是衡量的筹码,可我又该如何下注?仰望苍天,天命才是操纵这一切的大手,我如筹码,命却如蜉蝣……一朝权在手,万千生死都决于我手……可这权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当它来时,你光鲜无比,当它去时,你晦暗无光……

这皇宫里,在我之前,曾有过多少的命运流转,几度成王几度败寇,风起云涌,一朝尘埃落……在我之后,又将有多少命运的轮回,流血与牺牲……

天命之神,抛给人间权柄,而后看凡人追逐,不吝生死……

纵使我看透看破,也依旧不能拒绝这场名利之争……不争,便将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我爱的,我护的,便将沦为权柄的牺牲物……争了,也许天翻地覆,也许万劫不复……

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

“殿下,请回宫!”见我半晌没动静,侍从催促再三……

什么殿下,明明是阶下囚……我踏步,以自身作注,走向天平另一端……

公主府里都是旧人,我是回不去了,如今同驸马共居凤寰宫……朝议早就罢了,朝官直接面见驸马,奏章由驸马代为公主批阅……而这时候,小白将军应该还在赶往舞阳郡的路途上,也许不到舞阳郡,便将与叛军相遇……

我回凤寰宫时,朝官们刚退出来,与我狭路相遇……

公卿之列,少了不过十来人……据说几人托病告假,几人直接入狱……并没有大清洗,多数人还是乖乖等待着权柄交接、和平过渡,又或者他们其实早就盼着这一天……

众人垂头退到一边,我从他们中间走过去……身后窃窃私语声,并没有多少避讳……

——“公主竟是从外面回来……”

——“长乐侯宠爱公主可见一斑啊!”

——“这样下去只怕不妥呀!”

我直接回寝殿更衣……不叫宫女,不叫太医,自己解开了绷带,伤口还在渗着血丝……正要拿止血药膏,一只手伸过来,取了药膏,另一只手固定我肩头,轻轻将药膏涂抹伤口,拿棉布吸取渗出来的血水,再用绷带缠了几遍,打了结,剪刀剪断……

完成后,何解忧直起身,“热水备着,去洗个澡,去去一身牢房味……”

我把衣裳穿好,走开去倒茶喝,“这味很正,我喜欢……”

僵持片刻,他道:“今夜我在这边睡,你是要熏死我?”

我面向他,指了指自己伤口,“你不会是想跟我洞房吧?”

“驸马跟公主洞房,有什么不对?”

61翻云覆雨凤囚凰(三)

驸马留下这句绝响后,飘然去处理政事了……我赶走了所有侍女,关好门窗,滚回床上裹好被子,抢先把瞌睡都睡掉,以便晚上进入持久备战状态……

一边琢磨着狱里简拾遗说的那番话,一边思索如今的形势如何逆转,还没琢磨透彻竟已睡过去了……朝政动荡,无论如何也睡不踏实,浅睡了一段时光,翻了个身,扯动伤口痛醒了……眼睛将睁未睁时,准备转回去继续睡,可有个模糊的人影好似在床头,彻底吓醒了我……

睁眼一看,竟有人跪在床边,哀切望着我……我眼神好一阵聚焦,这人影才慢慢汇成……想必我此刻眼神和表情都十足呆滞,才导致她一阵惊恐,蓦然扑过来,趴到我床沿……

怯怯地喊一声:“姑姑……”

将脑子里残存的梦境清理干净,我这才彻底看清她,“姜儿?”

“姑姑你还认得我?”她惊喜交加,两手抓住被子,好似心情激动又忐忑,“驸马对外说您突染恶疾,深宫静养,无法处理政务……我、我以为姑姑遭此巨变,心智丧失,会认不得我呢……”

“老年痴呆么,那还早些年头,你暂且放心……”我挪了挪肩,以免压迫伤口,转头看了看关闭严实的门窗,“你是怎么进来的?”

洛姜回首一指,“从大门进来的,又没有落锁,门闩都没有推过去……”说罢,她以一种看老年痴呆的神情看着我……

我压了压枕头,略过此话题,“如今情势你也知道,若有什么问题,直接去求那位你举荐来的驸马比求我有力十倍……”

“姑姑!”洛姜移动膝盖,挪近几寸,巴巴望着我,“何解忧自荐驸马原来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其实我是不知道的,您相信我!虽然是由我举荐,但纯粹是因为当时他自荐……而且他在庐州做刺史时确实有贤名,廉洁清政,爱民如子,声誉很高,也不乱搞男女关系,虽然是大众偶像,却没有过一段绯闻,跟姑姑是天壤之别……当时我都觉得他做驸马实在是屈才了,他配姑姑绰绰有余……”

从前简拾遗批阅洛姜的文章,有一句话很是有见地,便是:离题万里若等闲……此刻我深有感悟……

上一篇:番犬 下一篇:恨君不弃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