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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风颜录(86)

望舒低头道:“四弟的意思呢?”

“他还有什么挑的。”寒筠瞧了眼望陌,“陌儿也大了,该纳妃了。”

不知为何,听见这话,上官那颜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抬起低着的目光朝望陌看了一眼,发现他貌似漫不经心地也瞟了她一眼。以前,他们是同窗,是朋友,互相猜忌过试探过,至今也依然没有坦诚面对过,但他曾真诚关心过她。在俞怀风那里精神憔悴身心俱疲后,在望陌跟前却意外的轻松。而在与望舒恩爱夫妻的表象下,两人却从未放松彼此的猜疑。如说这宫里只能相信一人,她会毫不犹豫选择望陌。

然而望陌一旦婚娶,则会搬离宫中,于宫外另设王府。上官那颜感觉自己连最后的信任都难以交托了。

望陌凝定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后,目光又懒懒散散地化开,“儿臣的婚事自然由父皇做主了。”

寒筠满意地点了头,解决了望陌的婚事后,心思又转到善舞身上。“舞儿也大了……”

善舞脸色一变,很快又镇定下来,“待父皇身体好些了,儿臣就下嫁靖北将军。”

殿内气氛凝重,皇帝如同在交待儿女后事,上官那颜将众人一一看过去,似乎人人都满腹心事,这表面的慈孝掩盖下,各人又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诸事都吩咐妥当后,众人退出大殿,唯独上官那颜被留了下来。望舒满含深意地扫她一眼,“我在外面等你。”那不怀好意的一眼,让上官那颜分外忐忑。

她坐立不安地等待某个话题的到来,不出所料,寒筠倚靠在软榻上,慈祥的目光笼罩着她,缓缓开口:“那颜啊,女子容色难长久,色衰爱弛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吧?宫里向来是母凭子贵,趁着年轻,赶紧生下朕的皇长孙,将来你的中宫地位就稳如磐石了……”

絮絮叨叨了一盏茶工夫,上官那颜渐渐走神,从最初的紧张局促到赧面羞涩,再到迷茫惘然……

“那颜,在听么?”

“啊?哦!”她呆滞的眼神立即一清,“父皇,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色衰爱弛,母凭子贵,稳如磐石……”她努力回忆。

看着她依旧一副不晓世事的模样,寒筠目光渐渐深了下去,她是真的不谙世事不通世故么?十七岁的年纪就能毫不犹豫地背叛师尊,恐怕那遭背弃的师尊也是始料不及的吧?

“大司乐还好么?”寒筠不经意一问。

可能是没料到话题转得这么快,上官那颜愣了一下,神情顿时黯了一瞬,“还……好。”

“朕早就怀疑过他的身份,本也不打算深究,但舒儿监国伊始,不得不查办此事。假如他真是心怀不轨潜在宫中多年,朕也不会手软。”寒筠目中迸出一抹寒光,病容也不减损他的威仪。

“父皇打算怎么处置他?”上官那颜镇定如常地问,手指却暗中捏紧了衣角。

“谋反当诛,凌迟处死!”

“哧”的一声低响,衣角被无意间的动作给撕下了一片。上官那颜身体摇晃,额头沁出了冷汗,她扑通跪地,颤声道:“父皇!他若有心谋反,岂会等到现在?父皇还记得当初在太液池地下暗道晕过去时么,他有那样的机会也未曾下手!”

“那是他时机未到,他入宫十几年,不为名不为利,你以为是为什么呢?”寒筠冷道。

上官那颜答不出来,汗水却滴了下来,她将俞怀风陷入困境不过是心中的不甘作祟,不过是要他意识到抛弃她的后果,却从未想过要将他逼上绝境,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小手段并不能动摇他的生命,因为她对他有种超越一切的信任,因为她相信俞怀风不可能就此束手待毙。

但是,她还是禁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还是不敢冒这万分之一的险。跪着爬到寒筠脚边,她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言语都有些不利索,“即便他曾有过谋反计划,但并没动手不是么?而且……而且他还救过父皇……”

“这些能作为不杀他的借口么?”寒筠摇头,不解地看着她,“你不是背叛他了么?为何还要替他求情?”

背叛——即便行为上有过背叛——她的心却从未背叛!

“他是我师父!”她仰头望着寒筠,流下泪水。

“他收你为徒是别有用心,将你举荐为太子妃人选,是意图指使你监视太子,为他所用。你明白么?”寒筠点醒她。

“我知道。但他是我师父,父皇你不能杀他!”上官那颜愈加泪水连连。

“你们师徒一场,连一年时光都没有吧?他究竟有什么手段,让你如此护他?”寒筠凝视她,慢慢脸上现出疑色,宫里的一些传闻他也听过,“那颜,他若是真有一些为人所不齿的行径……”

“没有!”她猛地摇头,心中悚然惊醒,她如此为他求情,岂不是愈加陷他于险境?“儿臣与俞怀风绝对只有师徒之情,无一丝僭越!他教我音律,为我解惑,严格教导于我,稍有不慎便罚我背书,一丝情面也不讲!父皇,他授业如此,您怎可信流言听蜚语,怀疑儿臣?”

一句句含泪辩护,却是一幕幕从脑海掠过,哭到最后已不止是求情维护,而是悼念曾经陪伴的时光。如果可以重来,她会怀着拳挚之心彻夜背书,会抓住一切让他顾曲的机会再来把手授曲,一定不走神,不对,重来也许还是会走神……

寒筠细思一二,犹半信半疑,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动声色道:“不杀他,除非……”

“除非什么?”上官那颜不自觉拉住他衣衫。

“告诉朕,塞北观音何在!”

第60章 唯别而已

善舞徘徊在守卫森严的仙韶院入口,不多时,一名戎装大将从门内走出,见到善舞后俯身行礼,“末将参见十三殿下!”

“卓将军不必多礼。”善舞微眯着眼,面容难测地盯着靖北将军卓然,“太子哥哥这么谨慎做什么,居然还要将军屈尊来守这里。”

“仙韶院关系重大,末将轮值,职责所在。”卓然谦卑道。

“将军对太子哥哥忠心如斯,令人羡慕。”善舞上前一步,贴近他止步,脸上幽幽笑着,几近耳语道:“这才几日,将军便将善舞甩到脑后了,忘了在本宫寝殿里说的话了?”

卓然耳根微红,鼻端散着她身上的幽香,脸上更热了,“末将怎敢忘怀,殿下有何事?”

“本宫想进仙韶院逛逛。”善舞抬眼情意热切地从卓然面上扫过。

卓然为难道:“此处关系甚大,不可随意出入。”

“本宫也不可以么?”

“太子殿下吩咐……”

“卓然!”善舞脸上的热意一扫而空,“本宫有父皇口谕,也不可以么?”

卓然默然不语,她若是有口谕,之前何需跟他好言好语。善舞见他不说话,扭头从他身边大摇大摆走过,就要硬闯。大门处守卫拒不放行,善舞冷喝:“放肆!谁敢挡本宫的驾!便是你们将军也曾在本宫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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