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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风颜录(29)

上官那颜松了口气,正要与绿萝闲话几句,就听见远处一阵喧哗声。她心内正诧异兴庆宫怎会这么热闹,便见对岸花树后转出两个年轻男子,一个劲装,一个玄衣宽袍。

二人疾步绕开花树,一只金丝雀从花树上扑棱棱飞下,似是受惊,展翅飞向龙池。

玄衣宽袍的男子夺过劲装男子手中的弓箭,张弓扣弦,满射而发。

上官那颜见那只金丝鸟往自己这边飞来,不由怜悯起来。眼光洒在它扑腾的翅膀上,耀出一片金光,十分晃眼。上官那颜低了低头,眼角余光里就见离弦之箭朝自己射来。

她屏住呼吸,忘了躲闪。羽箭正中空中飞翔的金丝鸟,那可怜的鸟儿一声凄厉长鸣,往上官那颜头顶坠下,并洒落了一串血迹到她脸上。

她这才想起要躲,仓促间不知如何躲避,突然只觉脚下一空,人便扑进了龙池之中。

绿萝拉她没拉住,急得连喊救人。

沉香亭里的南贵妃被惊动,张弓射箭的人也看到了对岸的惊变,宫里一时哗然。

那玄衣男子抛了弓箭,疾步到上官那颜落入之地,不待解衣,便迅速跳入水中。宫女太监连忙围上前来,已有几名太监也跟着跳了下去,急喊:“殿下当心!”

上官那颜入水后只觉耳边的喧闹隔了一个世界似的,她下意识地挣扎,不见底的龙池水中,她浮浮沉沉,意识逐渐涣散,不仅嘴里呛水,鼻子里也进了水。

原来宫廷乐师不好做,出师未捷,身先死,师父,对不住了……

她最后一个念头闪过,原来自己就要这么死了。

喝饱了水的身体逐渐往池底沉去,一个黑影忽然降到了她面前,她睁不开眼,意识也薄弱起来,只感觉有人搂住了她的腰。也许是水草吧,整个世界都是虚幻。她开始沉沉睡去……

岸边众人等得心焦,众人身后的南贵妃却出奇的冷静,孟公公低声问:“娘娘,殿下会水吧?”

“殿下礼乐射御无不精通,你担心什么!”她话音刚落,便听水面“哗”的一声巨响,二人终于露出了头。

岸上众宫人纷纷欢呼,急忙搭救。水中一干太监帮着玄衣男子将昏迷的少女托到岸边。玄衣男子一出水,岸上哗啦啦跪下一片宫女,“太子殿下!”并有宫人当即脱下他湿透的外袍,换上干净的衣物。

南贵妃见他处变不惊,眉眼沉毅,丝毫不以为意,不由在心中冷笑。察觉到众人身后凝视他的目光,众星捧月般的太子微微侧头,朝南贵妃看过去。

南贵妃立即露出笑意,招呼孟公公送上热茶,“殿下受惊了!”

他摆了摆手,便去瞧昏迷的少女。经过一番急救,上官那颜脸色缓和一些,然而依旧处于昏睡中。

南贵妃命人速请太医,“大司乐的弟子,万不可在兴庆宫出事!”

绿萝赶紧上前照看,经过太子身边时绊了一下。太子将她一扶,沉声道:“原来是大司乐的弟子,还不好生照顾!”

绿萝连连道是。

上官那颜被几个宫人抱去了内殿,南贵妃正要跟去,身后的太子幽幽道:“这可如何是好,大司乐不会怪罪本王吧?”

南贵妃回眸一笑,“大司乐要怪也是怪本宫照顾不周。”

※ ※ ※

南熏殿里四五个太医一番忙碌后,上官那颜才悠悠醒转。舒适的卧榻,舒适的玉枕,却独独少了某种抚慰人心的气息,缺了那份味道,她便知这里不是仙韶院。

睁开眼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南贵妃爱怜的眼神。

“颜儿总算是醒了!”南贵妃长吁口气,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上官那颜坐起来后,才看清寝殿内或站或坐满是人,她诧异了一瞬,才想起自己落水的事。

满殿除了太监宫女太医等人,还有她在龙池边见到的劲装男子与玄衣男子。那玄衣男子此时换上了湖蓝锦袍,虽换了衣着,但那神色她不会认错。那与望陌极似的眼眉,以及可在宫内张弓的举止,使她当下便猜测了他的身份。

见她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东宫太子站起身上前,如墨剑眉下的瞳仁里露出几分笑意,“害姑娘落水,实是望舒罪过!”

上官那颜下不得床,只能在塌上行礼,“见过太子殿下!是那颜鲁莽,落水之事怪不得殿下!”

南贵妃瞧她神色谦恭,无半分埋怨之意,心道果然有堪为大事的潜质,不由笑着道:“颜儿落水,可是太子殿下舍身相救,还不谢谢殿下!”

上官那颜便在塌上叩头,“那颜惶恐,唯有拜谢殿下!”

望舒抬手止了她的重礼,淡笑道:“客气客气,原是我的不对!”将她拉了起来,见这少女秋水为眸烟霞染颊,不由多看了几眼。

南贵妃在旁将二人神色纳入眼中,但笑而已。

“圣上驾到!”殿外有太监扬声高喊。

殿内众人闻言,纷纷敛容,南贵妃与望舒也起身,同众人一道,跪于地上。上官那颜只得在塌上继续跪着。

寒筠一身黄袍迈入殿内,众人俯身拜见。

“都免礼!朕听说上官小姐落水,现在可无碍?”他径自走过众人,来到上官那颜跟前。

“已无大碍,陛下放心!”南贵妃起身到他身旁。

上官那颜心中惶恐,忙道:“不敢劳陛下挂心!”

寒筠俯身看了看她面色,松了口气,“无碍就好,朕也好向上官爱卿交代了!方才上官爱卿还向朕要女儿呢,这个上官廑,知道在大司乐那里要不到人,就向朕下手,呵!”

上官那颜心中一跳,紧张问道:“我爹爹知晓了?”

毕竟是少年人,逢事易乱,一心急便忘了礼数。南贵妃暗自皱了眉,虽知寒筠不会怪罪,但为了长远之计,将来还是得多多告诫才是。

果然寒筠只是哈哈笑了笑,“怎么,怕了?”

上官那颜心中百般纠结,垂头蹙眉。

“小那颜啊,你的事迹朕都知道。你也太小看你父亲了,你在宫中这么久,他怎会不知晓?因有大司乐替你挡着,他才故作不知。不过,今日他亲自向朕上奏折,拐弯抹角状告仙韶院舞弊,可不就是在埋怨大司乐么,哈哈!”

“陛下!”上官那颜求助地望着他,“臣女该怎么办?”

南贵妃扑哧一笑,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傻丫头,看不出来陛下是向着大司乐的么?既然大司乐有心收你为徒,陛下怎会不成全!你爹爹那里,陛下还不好应付么?”

“放心!”寒筠拍了拍她的头,“朕允诺会还给上官爱卿一个饱学的小那颜,你爹爹还会说什么!”

“多谢陛下!”上官那颜顿时喜上眉头,笑得格外灿烂。

“不过,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落入龙池,多危险!”寒筠话锋一转。

望舒随即撩起下摆,跪下道:“父皇,是儿臣的错!”

寒筠转身看他,斥道:“你怎还在兴庆宫?东宫风景不如这里是么?”他语调虽不大,但最后一句的寒意却令所有人都是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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