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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风颜录(11)

“上官小姐!”沈宜修将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又移了回去。

反正此时,仙韶院的少年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懒得隐瞒了。

“可否把东西还给我?”她面容淡淡道。

“什么?”沈宜修还在看书。

“护身符。”她耐心道。

“护身符?”沈宜修抬头看她,吃惊的眼眸格外清丽。

上官那颜转头看窗外的花草,手指轻扣着檀木案桌,小声道:“爹爹说那是去护国寺求的,是护身符。”

沈宜修似笑非笑,“刻着‘修’字的护身符……”

“有何不可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行么?”上官那颜皱眉瞟他一眼。

“噗哧!”斜后方有人俯案而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上官那颜回头一看,见一少年白服清疏,眉目分明,鬓发如墨,正是望陌。他笑得不可抑止,好半天才清咳一声,朝正皱着眉头的她看过来。

上官那颜瞪他一眼。望陌遂正色道:“不愧是右相的女公子!上官大人教女有方,实令人钦佩之至,钦佩之至!”

“夫子来了,大家坐好了!”前方一个少年提醒众人道。

上官那颜只得先不与他们计较,还是课业要紧。她正环顾四下,想寻个坐席,望陌用手里的书卷指了指右后方的一个角落,那里尚有个空座。上官那颜冷淡地道了声多谢,施施然走过去,正襟危坐。眼角余光里,望陌还在似笑非笑地看她,她又鼓起眼睛,狠狠扫过去。望陌连遭冷遇,只好目不斜视。

盛熹进了大堂,众少年纷纷起身行礼,盛熹还了礼,开始授课。仙韶院虽以传授艺乐为主,但也不偏废国学。大司乐不授的课业,全由盛熹及其他夫子负责。盛熹主要教习五经典籍,上官那颜本对他大有好感,便勉强听他讲了几卷尚书,最后竟越听头脑越迷糊,眼前的众人影纷纷淡化,如同隔了层轻纱。

恍惚间,指端有琴弦的触感,她大喜,不知不觉便弹起了俞怀风传授的那曲《平沙落雁》,按照他所授的独特指法追寻他的意境。

“上官那颜!”谁在叫她?懒得理睬,继续在曲境中畅游。

授业殿堂内清风徐徐,盛熹衣袂微展,他走下讲坛,朝最后方走过去。众少年的目光追随他而去,最后定格在角落的席位上——上官那颜以手支颐,闭目神游。

望陌取出袖里一柄折扇,朝角落甩了过去。折扇正中上官那颜的手腕,她手一歪,脑袋顿时失了支撑,啪地磕到案上。众人目睹之下,无不捧腹,笑声轰然。

上官那颜从梦里惊醒,抬头抚额,猛然发觉盛熹已站在她面前。盛熹看着她磕得一片嫣红的额头和涣散的眼神,笑着指了指窗外,“课上打瞌睡,去外面站一站,醒醒精神。”

“哦。”上官那颜迷迷糊糊起身,打了个呵欠,听话地走出了课堂。身后传来一片哄笑声,盛熹咳嗽一声,“接着方才的讲……”

望陌同情地投了一瞥到窗外,见上官那颜笔直地站在阳光下。

又一会儿,他再看时,就见她找了块高大湖石背靠着站立。

“傻妞!”他低声自语,却又笑了笑。

再一会儿,他朝外面看去时,不见她的人影。咦?这回又找什么去了?

他目光满院子搜寻,最后看到湖石阴影下横着半截白衣。

这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不及多想,望陌站起身,指着窗外对讲坛上的盛熹道:“夫子,上官那颜好像倒地上了!”

盛熹停了讲课,往外看去,以他所站之处的视角,恰能看见她横躺地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往外间。沈宜修霍地站起身,也跟着跑了出去。众少年都起身趴在窗户上围观。

盛熹赶到湖石下,把上官那颜扶起,见她面色不好,额间某处却红得分明,极艳极醒目。掐她人中穴,也不见醒转。

“夫子,她怎么样了?”沈宜修在一旁急问。

“大司乐!”望陌在旁凝思,突见不远处俞怀风似乎正路过,遂大声喊道:“大司乐!”

俞怀风转了目光,看到这里的一片混乱。他分枝拂柳地往众人处走来,见到盛熹怀里昏迷不醒的上官那颜,神色一沉,问道:“怎么回事?”

盛熹如实道:“她课上打瞌睡,让她到外面站一站,不曾想竟会晕倒!”

俞怀风俯身察看她面色,被她眉心的一记红砂给定住了目光,他伸指点了上去,只觉指端格外地烫,再探她额头,却不是热烧的症状。他拿起上官那颜的手腕,开始把脉。众人安静下来,认真地看他神色。

不一会儿,众人便瞧见他脸上难得的凝重神色。俞怀风放下上官那颜手腕,从盛熹怀里把她接过,沉吟道:“不大好办!我带她去紫竹居试药,你们继续上课,不要耽了课业!”

众人应诺。

俞怀风抱走了上官那颜后,望陌看着他的背影,所有所思。

“四哥想什么呢?”善舞待众人走后,从湖石后方转了过来,笑看着望陌。

“小十三啊,还不赶紧上课去。”望陌遂笑了笑,提起步子要走。

“听说四哥去过禁苑?可看见什么怪物了没?”善舞满眼好奇看着他。

“别提了,还被大司乐罚面壁呢!”

“四哥,快告诉人家嘛!”善舞缠着他不让走。

望陌做了个鬼脸,恐吓她道:“有个长成这样的怪物,可吓人了,我还没看清,就被他一袖子给卷了出来!”

善舞扑哧一笑,不相信道:“四哥净骗人!”她想了想,又问:“那个上官那颜是不是也去过?”

“哎呀!夫子看着我们呢,快走,可别也被罚站!”望陌一脸惶恐,拉着她就往那恢弘的殿堂上跑。

善舞嘴角带了一丝冷笑,不再言语。

俞怀风将上官那颜带到内室卧榻上,重新给她号脉。再次确定,她脉象毫无异常,但为何会晕倒?上次的病明明已医好,难道还有遗症?

他解开她衣领,试探她颈间脉搏,入手滚烫。再凝视她眉间,那一点红一突一突,似要破肤而出。她脸色白得异常,如白瓷玉雕一般,然而唇上却如樱桃一点,艳如桃李。

他沉思半晌,起身到案前提笔,想要写张药剂单子,写下几副药材,却终难以肯定,又都抹去。若在平昔,只怕他就按着这单子试她一试了。此时,却不敢冒这个险。

他搁笔起身,负手来回踱步。

目光又落回塌上,他凝目思虑,少顷,又折身到案前提笔,写下一列药物。

“白夜!”他停笔唤道。

外间一个小童应声而入,垂手侍立,“先生有什么吩咐?”

俞怀风将药方递给他,“备齐这些,烧水,泡在浴桶里。”

小童领命而去。

一刻后,小童返回,“都准备好了,先生要沐浴么?”

“把绿萝叫来。”

“绿萝去了东宫。”

俞怀风眉头一挑,“她何时去的?为何不禀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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