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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虐竹马千百遍(183)

“何况,无忧已然因此而难过非常了。您不知弟子如何拼尽全力才勉强让她解开心结,又是如何庆幸自己得以成功。哪怕无忧真有什么错处,她也已经十分,甚至过分明了了,为何还要再苛责于她呢?”

第122章

元沧澜沉默了一下。

他明白元笑的意思。无忧是他一手养大的, 他比谁都知道她是怎样的孩子。

得知这样的真相,得知是自己亲手让自己的师父陷入也许永远不会清醒的昏迷,得知重要的人为自己承担了一切,得知自己甚至还因误会而伤害了这个人, 她必定才是最为难过, 最为排解不开的人。

光是想到这孩子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元沧澜的心便已然揪在一起了。

元笑能够为她解开心结,元沧澜何尝不因此而庆幸无比。

元无忧犯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错误。她因不信任而背弃, 甚至是亲手伤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元笑一心为她, 她却没有回报出等量的信任,导致两相博弈, 一切压力都被元笑拽到了自己的身上。元笑因此而承受的痛苦与孤独, 不必细想便已然令人揪心, 更不要提这份痛苦之中,还不知有多少是元无忧以冷眼或是刑具亲手施加的。

这是一个绝不应因元无忧的愧疚便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错误。

可元沧澜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责怪她了。

他到底还是缓缓吐出口气, 撑着尚且虚弱的身体俯下身,将地上的元无忧拉了起来, 弯着身子,轻轻拍去她裤子上粘着的灰尘。

所有人, 都是过分偏爱于她的。

“此事,你需得静心反思。过去的事无法改变, 但日后, 绝不可再犯。”他颇为严肃地看着元无忧,“若连元笑这般自小同你一起长大,事事时时一心为你的人都不信任, 你还能信任谁?若连这样的人都要伤害, 你还能保护谁?若你便就这般待人, 你的身边还会有谁?”

“无忧明白。”

“今夜睡前,在床上跪坐面壁一时辰,好好将此事考虑透彻,绝不可有下次。”

“是。”

这还是元沧澜第一次体罚她。

甚至就算体罚,他都怕让她冻着疼着,要她在柔软的床上跪着。

这也是元无忧第一次如此乖巧,万事称“是”,把门外的李衎都听得啧啧称奇。

只有元笑仍满脸不愿,欲言又止。看着元无忧平静而坚定的神色,他甚是艰难而勉强地把“我替她跪”给憋了回去,紧抿着嘴低了头。

按律法讲,元沧澜是不能离开天牢的。此人曾是赫赫有名的魔头,无论是真是假,但早已有不知多少罪名被加诸到了他的身上。

但元无忧是讲律法的人吗?

李衎叹着气将元沧澜放了出去,顺便以皇命下死令对天牢狱卒封了口。

反正寻常人里也没有认得元沧澜的,便就先随她去。至于元沧澜的罪名,剖析查证,再做决定就是了。

待到元无忧与元笑陪着元沧澜走出天牢时,徐慎之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元沧澜醒来的消息传来时,他也在现场。元无忧与元笑听得消息,不管不顾地直接驾马向天牢而去,徐慎之却没急着跟上,而是先着手准备好床铺软垫,备进府里最大的马车上。

元沧澜昏迷十年之久,身子必然虚弱,无法驾马,得用带了软卧的马车接他回去才是。

出了天牢,元无忧正考虑着如何将师父送回去呢,便见到徐慎之已然带着张平驾马车等在了门口。这番仔细可真是口渴便给人送上了水来。

徐慎之走上前去,行了个礼,没忍住端详了元沧澜一下。他曾帮元无忧照顾过昏迷的元沧澜,不是未曾见过他,却还是第一回 见到他如此有活人气的模样。

过去,他面色惨白地躺在天牢的床上,可是怎么看都与死了无异的。

如今,他的脸色仍旧并不健康,却显然是好好地活着的。

“醒了就好。”他不由得一笑。

见得一旁的元无忧与元笑都是满面春风的模样,他不由得又道一遍:“醒了就好。”

说话的工夫,李衎也从天牢中走了出来。徐慎之下意识一望,顿时跪下身来,恭敬道:“参见圣上。”

他认得这一位。过去有一阵子,他曾与这位相谈甚欢。只是后来,他发现了这一位的真实身份,顿时意识到自己何等僭越,此后便再未造次了。

他对“天子”一词,有着绝无法诉诸于口的感受……

戒备?忌惮?排斥?痛苦?总之,尽是绝不能说出口,却也让他绝不愿接近的感受。

李衎看着他俯身下跪的模样,嘴唇紧抿,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片刻之后,他挂起笑意,宽和开口:“不必多礼,微服出行,并不愿引人注意。”

说完,他还不忘转头埋汰元无忧一句:“看看别人!这才是正确对待皇帝的方式!”一如往常的模样。

元无忧正急着把她师父接回家呢,才没空和他插诨打科,随便挥了挥手,便带着元沧澜往马车去了。

徐慎之起身,又对李衎行了个礼,正欲离开,却不料李衎忽然开了口:“你……过得可好?”

徐慎之愣了一下,一时不确定这一位是不是在问自己话。可左右确实已没有旁人了,大约正是在问他吧。

徐慎之不知道这一位为何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却还是依言回答:“回圣上的话,甚好。小姐治下甚宽。”

“嗯。”李衎闻言,笑了一笑,“去吧。”

徐慎之便躬身离开了。

走到马车前头时,徐慎之若有所感,又回头望了一眼,便见李衎竟仍远远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李衎移开了视线。

大约只是随意望了那么一眼吧。徐慎之便也移开了视线,上了马车。

张平坐在驾车的位置上,抖动缰绳,策马向前。

马蹄嘚嘚,溅起细尘。李衎看着马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

饶是徐慎之,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元无忧。

话……真的太多了……

她就像是那种精力太过充沛完全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的小孩子,一路上唧唧喳喳唧唧喳喳,没有片刻停下说话的时候,仿佛有着无穷尽的精力和说不完的话。

惹得徐慎之忍不住盯着她看了数次,反复确认她有没有被换了芯子,有没有吃坏什么东西,是不是喝了什么酒来。

元沧澜与元笑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元笑还怕她话说得多了口渴,没事就给她递茶。

元沧澜捧着碗粥,时不时吃上一口。徐慎之是何等懂得照顾人的性格,走之前居然连粥都备好了。煮得稀碎的精米,配着鱼糜与蛋花,易入胃又补身,最适合久病少食的人。

元沧澜很客气地对徐慎之道了谢,又很郑重地感谢了他这些年对元无忧的照顾,丝毫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个魔头。

现下听着元无忧聒噪的他,就更加不像了。

元无忧聒噪得连车外的鸟都要都要飞远,元沧澜却始终未见任何不耐,时不时还会应上她一句,仿佛一直都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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