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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虐竹马千百遍(139)

“嗯。你师父与袁将军是旧识,知道他的能力。他便压制着你,同时让元笑去拦袁将军帮忙。”

“你没护着笑笑,是因为笑笑自愿参军?”

“是啊。没办法,拦不住。说什么既然没办法待在你身边,就保家卫国要你安居。给朕听得,都快感动死了。”李衎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这谁能拦得住啊。”

“所以蛮夷彻底战败之后,你就把他安排到我身边来了?”

“那怎么可能是我安排的呢?我又不是闲着非要故意气你,给自己找麻烦。”李衎看了元笑一眼,在元笑恳求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将真相说了出来,“是他求来的。”

是他求来的。

他明知她厌恶他。

他未进门先受一剑,他亲手给自己烙了个烙印,他在她的宅子里受尽了她给予的冷眼与苦楚,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

她以为他是为了荣华富贵,是因为圣命难违。原来都不是。

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求来的。

“……为什么。”元无忧的声音低低的,“为什么要……求这个。”

“你是认真这么问的?”李衎看着她,嘲笑她竟得不出如此显而易见的答案,“自然是因为想见你啊。”

因为想见她。

可她有什么可见的呢?

师父是因她而陷入昏迷的。

元笑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因她而受了十年苦楚。那些苦楚甚至有不少是她亲手送上的。

她的愧疚无法用言语描述。

她甚至生出了自厌。原来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原来师父是因她而成了活死人,原来她以为的过往种种,其实都是她做的。

她却反倒独享了十年的静谧,将所有的过错认到了别人的头上,让别人代替自己承受了一切,甚至还安然地怨恨着对方。

她有什么值得他求着相见的呢?

元无忧看着窗外的月亮。

在她的晃神中,床边的地铺动了一下,是睡在她床边的元笑。

元无忧闻声,闭了眼。

元笑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她闭上的双眼,迟疑了一下,还是低低开口:“小姐。”

“小姐……您没睡着,是吗?”

元无忧本也没打算故意瞒他,便睁开了眼。

“你为何也没睡?”元无忧问他。

自然是因为她没有。

“无甚困意。”元笑却只是如是低声回答,起身给元无忧斟了杯水,送到了她的床边。

元无忧坐了起来,接过水,喝了一口。

“小姐为何没睡呢?”元笑问道,声音和缓而柔软。与她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总是这样。

“无甚困意。”元无忧干脆地抄袭了他的回答。

元笑看着她喝完了水。

月光顺着窗户倾泻而下,照在元无忧疲惫的脸上,却照不进她阴翳的眼底。

那双总是明亮的眸子,如今已如明珠蒙尘一般暗淡,里头翻滚沉浮着雾蒙蒙的阴霾,再不似以往了。

元笑捏着水壶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半晌,松了开来。

他接过元无忧喝空了的杯子,与水壶一起放回了桌上,而后转身回来,坐在了元无忧的床沿上。

元无忧愣了一下。

奴籍元笑绝不会坐在她的床上。

但对于与她一起长大的笑笑而言,这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元笑替元无忧拉了拉被子,盖住她坐着的腰腹,免得她着凉。而后,他开了口:“无忧睡不着,是因为在想……过去的那事吗?”

他叫她“无忧”。

不是“小姐”,是“无忧”。

元无忧看着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一直在想呢?”元笑继续问道,他的问题直白到不加掩饰,“是因为……愧疚吗?”

“……嗯。”元无忧顿了顿,“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元笑很认真地看着她,“是因为,无忧觉得,当年的事都是自己的错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元无忧很安静地做了回答,“还能是谁的错呢?”

“是师父的错。”元笑回答得理所当然,“是我的错。”

“……你在说什么。”

“是师父的错。若不是师父旧日与人结仇,怎会引来仇家,以迷药控制他,又要杀我泄愤,要他尝‘丧子之苦’?此事因师父而起,非要找错,那便是师父的错。

“也是我的错。是我年少无能,轻易受人钳制,险些命丧刀下。实际上,若不是无忧,我早就死在当日了,根本活不到今天。

“恐怕师父也是。饶是师父体质过人,自始至终没能因那迷药而失去意识,却也在一炷香过后才能站起身来。有那工夫,足够师父被杀好几回了。

“是无忧救了我。也救了师父。是无忧一手力挽狂澜,颠倒乾坤,才让师父还能躺在那里,让我还能坐在这里同你说话。

“因为一直瞒着过去的事,竟一直没有谢无忧的救命之恩。”

他没有说谎。

元无忧也知道他没有说谎。

那年,在记忆的最后一个刹那,就是师父的仇家将刀悬在了元笑的指头上,说是要将他的指头一根一根地切掉,说要将他四肢切尽,再破肚开膛,说要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方能解心头丧子之恨。

饶是元笑天资聪颖,武艺早成,却也囿于年少,又遭了高手的先手,被人锁链锁得死死,竟毫无反抗之力。

元无忧最后的记忆,就是那把刀毫不犹豫地落下,眼看着就要斩断元笑的手指。而她真的很害怕,她真的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被这样对待。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时候,那把刀眼看就要砍断我的手指了,你忽然尖叫,然后,刀就凭空消失了。”元笑回忆着那天的事。那该是他十年苦难的开端,他却竟带上了笑意:“反应过来是无忧做的之后,我真的觉得,无忧就像是神仙一样,一下子就救了我。”

他没有说,在刀消失之后,紧接着消失的便是师父惊恐的仇家,然后是客栈的桌椅、床铺、地面……她以不可阻挡的势头使以她为轴心的东西一步步凭空消失。有那么一刻,元笑真的笃定,他也会就此消失的。那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刻。

还好师父始终有意识,勉强制止了她。

奇怪的是,即使在多年之后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元笑也只记得无忧像神仙一样一下子救了他,丝毫也不记得那种万物消失而凡人绝无法阻止的恐惧。

“……无论如何,都是我让师父陷入了昏迷,让你……千夫所指,尝尽了苦楚。”元无忧沉默了一会儿,却仍旧没有原谅自己。

“所以,让无忧无法释怀的始终都是师父和我,无忧认为是你愧对了我们,是吗?”

“谁做了这样的事,能不愧呢?”元无忧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简直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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