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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香番外(9)

舞阳微微一愣,随即敛目看着脚尖,轻声道:“这话似乎很有些听头。”

恺之微笑,笑容里透着些许失落。

舞阳语声更轻:“我出一趟宫门不容易,总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不然,母后会担心我乱跑,惹出事端,总不能每次都去求父皇。

“唐意航的确是奇才,但我以前就见过他的。

“这年月,奇才有什么稀罕的?往上数,有程阁老,同辈人里,他、你、董飞卿,其实不相上下。”

那句“奇才有什么稀罕的”引得恺之失笑。

舞阳抬了眼睑,秋水般的明眸凝视着他俊朗的面容,“程恺之,你误会我了。”

“……”恺之用指关节刮了刮一边的浓眉,“有么?”

“有的。”舞阳说着,绽出笑容,“但是,误会一下,似乎也不是坏事。”

恺之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莫名觉得,面前的女孩子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舞阳继续道:“今日离宫之前,我找父皇说了一阵子话。

“我说,今日起,隔三差五的,我要向程恺之请教学问,说说话。

“父皇说,请教恺之,和请教程阁老是一样的。

“我说不一样,两者的差别太大。

“父皇又说,那别人呢?例如唐意航、董飞卿。

“我说不找别人,只找程恺之。别人跟我不是一路人。

“父皇就笑了,说明白了,但是,你不能强人所难,恺之也不是你能勉强的人,过些年,我还指望着他入朝堂,帮衬我和他爹呢。

“我说不会,也不敢。”

她轻言细语地讲述的时候,恺之一直噙着微笑看着她,聆听期间,眸子越来越亮,似有星光闪烁。

舞阳留意到他的反应,眼中的笑意、嗔怪参半,“我知道,这些话跟打哑谜似的,换个人,大抵听不懂。但你不一样,一定听得懂。这会儿说说吧,这一阵你跟我矫情什么呢?”

“谁跟你矫情了?”恺之睨着她,唇角却上扬成愉悦的弧度。

舞阳嫣然一笑,“没有,成了吧?好好儿跟我说说话。”

恺之嗯了一声,喝了一口茶,敛目看着茶汤,“之于一些事,我是这么想的:不论是寒门闺秀,还是金枝玉叶,只要是自己中意的,如何都要尽力博得佳人侧目。

“但是,不能强求。她要是另有意中人,再有所为,便是给人添乱。”

他把茶盏放到茶几上,换了个随意但不失礼的姿势,目光柔和地望着她,“这一阵,有个人每次见到我,都会问起唐大公子。

“能见到的时候,就去见他;见不到人的时候,就跟我扯闲篇儿——我就想,让我心里不是滋味儿也就罢了,拿我解闷儿就忒不厚道了吧?”

舞阳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自己笨,居然好意思怪我?”

“对,我笨。”恺之也笑。

见他如此,舞阳反倒开始检点自己,“也怪我。在你跟前儿,做事欠考虑,是有好几次了,都拿唐意航做由头。其实我跟他哪儿有什么话说啊?——他对不熟的人,真是惜字如金。我跟他说话,都是打听你一些事,他每回都会告诉我,然后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本来就做贼心虚,让他那么看着,心里直发毛。”

恺之莞尔。

舞阳蹙了蹙眉,“那人忒精了,精得让人瘆的慌。你爹也是。”

恺之听了,心头突地一跳,“我爹怎么了?”

舞阳连鼻子都要皱起来了,“前两日,在宫里见到他了,我缠着他下棋,输了一局之后问他,你回没回家住。

“他说,恺之不是一直在家么?

“我说是一直在家,但是,在哪个家啊?我要去找他的话,去程府还是唐府?

“他笑了,说在唐府,意航到京卫指挥使司行走之前,大抵都不会回家。

“我问为什么要住那么久——以前很少一住就是一两个月。

“他说是啊,臣也纳闷儿呢,殿下要是找意航,去程府就行——这一阵,恺之和意航不会往一块儿凑。然后,笑微微地看着我。不知道怎么的,差点儿让我闹个大红脸。

“我说我不找唐意航,只找程恺之,可以么?

“他说可以,什么地位的人找恺之,或是恺之找别人,都可以。有些年了,臣脑子里从来没有高攀、低就的想法,殿下以为呢?

“我说我也是这么想。

“他又说,任何事,都该以和为根本,恺之虽然有时候顽劣,气的人想把他踹护城河里凉快着去,但在大事上,倒算是有分寸。殿下要是心里想见的是意航,就别去见恺之了。意航么,臣估摸着是见也没用。

“我说您怎么还跟我提唐意航啊?我错了还不成么?

“他就不说话了,又开始笑微微的。

“我觉得我一定脸红了。”

恺之听到这儿,才知道父亲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却从没点破,闲情都用来惩戒他偶尔行事不够缜密——说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唉,堂堂首辅,连中三元的人物,如今说话是怎么俗怎么来——怎么想的呢?

但是,仔细品一品父亲对舞阳说过的话,他心里暖融融的。

父亲真就是至情至性的人,在亲人面前,从没有言行不一致的情形。

“就是因为你爹这些话,我才跟父皇说起你。”舞阳眼中尽是喜悦,“我们的程阁老,任谁跟他走得近些,都会与有荣焉。长辈们若都跟他一样磊落、开明,该有多好啊。”

这何尝不是恺之的心声。

舞阳起身,走到恺之身侧,动作优雅地给他续了一杯茶,随后,敛目看着他,“你爹、你师哥,都看出我们的心思了,我们却连句明白话都没说过。”

“谁让你一见我就提修衡哥的?”恺之有点儿没好气,“不然早就跟你挑明了。”

“你怎么也提他?有完没完啊?”舞阳又气又笑又窘迫,“我错了还不成么?这不是最近找不到别的由头了么?”

笑意在恺之唇畔延逸开来,他抬手,握住近在咫尺的纤纤素手。

舞阳的手一哆嗦,咬了咬唇,轻轻地挣扎着。这厮倒是会省事,一个举动,便将彼此牵系到一起。

恺之抬眼,目光温柔而坚定,“握住了,我就再不会放开。”

第8章 少年笑

少年笑(九)

午后,阳光明媚,春风徐徐。

薇珑要放风筝,叶先生、修衡陪着她去了后花园。

飞卿卧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蒋徽拿着一条薄毯,在他几步之外停下,“哥?”

“嗯?”董飞卿睁开眼睛。

“先生让你盖上点儿。”蒋徽把薄毯抛到他身上。

飞卿没辙地牵了牵唇,“做好事都能做得让人想训你一通。”

蒋徽笑着呛他,“就这样儿,管得着么?”语毕,便要转身。

“你给我过来。”飞卿说道,“有话跟你说。”

“哦。”蒋徽走到他近前,坐到圆几前的竹椅上,“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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