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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坤宁(62)

华后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仿佛小孩被家长看穿了最龌龊的心事,巴巴道:“我,我……”

她终究无法自称“本宫”,在这一刻,她恨不得有个洞可以钻进去。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夏络殃的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心痛,“你在做什么?对那么单纯的一个女孩子下药?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犹如黑夜里遇到的故人,让华后想哭,可是他的话却让她莫名有了醋意:“单纯的女孩?哈!多单纯?”

“她是单纯。她原本就来自民间,不懂你们深宫的这些法则,和当年的你一样啊。她还是个孩子,只是喜欢陛下而已。你这么做……”夏络殃说不下去。

华后咬牙,声音越发尖锐了:“我这么做如何?她单纯,我狠毒!对不对?”

“你……”夏络殃气结。

华后却无疑把这当成了默认。她气得有些发抖,狠狠瞪着夏络殃:“好!她果然‘单纯’,连你都这样帮她!好,好,好!我就是个坏女人!她单纯,我坏!”

连说三个“好”,眼泪便再也收不住。

这种感觉,竟然不同于昭明帝变心。当初,昭明帝倾心其他女子,她会心痛,很心痛,但却没有像如今这样——完全绝望到愤怒。

如果说,昭明帝变心时,她狼狈的是身与心。那么,此刻,她狼狈的是灵魂!

是的,有一种人,你们相逢于春暖花开,遇见对方,本身就是一段传奇,若能永恒,便是幸福;若不能永恒,也只能如此。但还有另一种人,从一开始就站在你的身后,一直站在你的身后,你以为他永远都会呵护你,永远都不会走,那么理所当然……这样的人,若一朝离去,你才知什么是真正的狼狈。

“我就要害她!我要她死!”华后的嘴唇咬出血来,俯身去捡地上的药碗。

“你放下!”夏络殃去扯她的胳膊。

“不放,我要她死!我要她和她的孩子都死!全部去死!”她死命抓着已经摔碎的碗片,手已经被碎碗片割出血来。

殷红的血,一如殷红的嫉妒。

“啪!”

夏络殃拉起华后,重重甩上一巴掌:“你给我醒醒!”

华后扶着墙,觉得全身发凉,又怒火中烧……

夏络殃走了上来,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狠狠扯入怀中,抱紧。两颗心相贴,他的心比她的更要颤抖得厉害。

华后的泪瞬间落下来,情绪也瞬间点燃,她哭着挣扎,捶打着夏络殃:“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不是说我是坏女人吗!我这样一个坏女人,你为什么还要抱我?你去抱小纶好了!去抱你的单纯好了!滚!滚啊!”

从未有过的疯狂,从未有过的失态。第一次,她说“滚”,凤仪尽失。

夏络殃紧了紧手臂,箍得怀中的人喘不过气来:“我从来就不关心什么小纶,我只在乎你你明不明白!我不要你变成这样啊……”

“呜呜……”华后哭了,像个孩子。

夏络殃将她抱得更紧:“我不想你变成这样你明不明白?”

他的心跳得稳定有力,胸膛温暖如家:“在我心里,你纯净得像仙女,你明不明白?”

华后瞪着被泪水冲刷得更清亮的眼睛,弱弱地问:“

现在呢?还是吗?”

“还是。一直都是。”夏络殃的声音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你在我心里,从未变过。”

华后闭上眼睛,眼泪顺颊而下。

谢谢你,肯等我过尽千帆。谢谢你,在我最疯狂无助的时候,做我的归航。

☆、孤章

白云飞回来了,带着毫发无伤的公主。三军不战而退,主帅戴罪而归,无双太后亲自指婚白云飞却公然拒绝……如此种种,昭明帝却什么都没说,只在下朝后亲临元帅府,彻夜未归。翌日,昭明帝决意纳妃。

因为白云飞说,不要让一个女孩等你。小纶是个好女孩,如果喜欢她,就早早娶了吧。

昭明帝来跟华后说的时候,华后只是低首微笑:“恭祝陛下千秋万载,百年孤独。”

昭明帝心里一震,半晌无语,最后苦笑:“你还是这么……咄咄逼人。”

在昭明帝转身后,华后也苦笑。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咄咄逼人。被宠爱的女子是不会咄咄逼人的吧……有人说女人像水,放在什么样的容器里就是什么样子,而男人,就是这个容器。再刁蛮的女子,被尊重宠爱得多了,自然也不介意大度一些;再大度的女子,不被尊重与宠爱,心里的疙瘩也会越结越多……可笑天下男子只知抱怨女子难缠,却不反思自己又给了自己女人多少安心。

华后有些烦闷,斥退左右一个人逛御花园,却听到一阵嘤嘤的哭声。她循声找去,竟见吟香公主蹲在一堆花丛后抱膝饮泣。

“香儿?”华后大惊,“你怎么了?”

香儿抬头,见是华后,直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皇嫂!”

一句“皇嫂”还未喊完,香儿已泣不成声:“呜呜呜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好不容易喜欢人家了,怎么又不喜欢了……呜呜呜呜他赖皮!”

白府中庭。白云飞一杯一杯喝着酒,旁边的张子龄终于按住他的手:“白帅,不能再喝了。”

白云飞皱眉,继而一笑:“你这老头管得未免太宽,连本帅吃杯酒都要啰嗦。”说罢又要去提酒壶。

张子龄双手按住:“你先告诉我你跟香儿是怎么回事。”

白云飞一僵,半晌,木然道:“她是金枝玉叶,我是沙场草莽,不合适。”

“别跟老朽打这官腔。你跟香儿到底怎么了?”

白云飞蹙眉:“知道自己是老朽还问这些小儿女的事,挺闲的啊。”

张子龄如老小孩般一撅嘴:“我跟你说,你不要欺负香儿,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面上嘻嘻哈哈,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脆弱。她啊,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只要大家开心她就高兴,但她终究是个女孩,对你的感情弄得人尽皆知,这次回来太后要给你们赐婚你却公然反对!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

“够了!”白云飞打断,手中的酒杯被捏得粉碎,只有手在发抖。

宁宫里,楼心月一边一小块一小块往嘴里掰着葱油饼,一边摇头:“这玩意一点都不好吃,真不明白你怎么就好这口。”

华后低头喂“雪球”,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楼心月皱眉:“你能不能别在我吃的时候喂那畜生?”

华后“噗哧”一笑,摇摇头:“你不是说油饼吃了对皮肤不好你不碰的吗?怎么如今倒贪上了?”

“嗯?”楼心月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大喇喇一挥手,“就这样吧,不想再做妖精了。”

她冲华后眨眨眼:“嘿嘿,还是做人好。”

这话说得神秘,华后却懂了。她笑指楼心月脸上的划痕,也是意味深长:“所以宁可留着这个疤痕?”

楼心月再度一怔,随即笑了:“皇后娘娘果然……冰雪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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