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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万安(69)

罗大太太彻底消停了,再不敢吭声。

翌日上午,罗氏夫妇的亲笔供词送到了裴行昭面前。

裴行昭扔给阿妩,“你瞧瞧,拣重要的说给我听。”

阿妩称是,凝神看完两份证供,见内容大同小异,只是罗大太太等于是把大白话写到纸上,便多用了些纸张。

总结归纳之后,她禀道:“黛薇、红柳是他们当初从小丫鬟里挑选出来的,放在别院,请了专人教礼仪才艺,本是想寻机送到裴府,断了长房子嗣。

“付云桥筹谋除掉陆、杨二位之际,没有适合的女子,命罗家物色,他们便将黛薇、红柳派上了用场,各许了她们黄金三千两。

“两女子后来不是自尽,是被用了迷药挂到绳索上的,为的是杜绝后患,斩草除根。

“裴行浩想尚公主、娶陆氏女以及设局算计您,是他们通过静一怂恿;

“这些事,裴荣与两个儿子都知情,罗家不宽裕,裴荣先后接济过他们几千两银子。

“罗大老爷比付云桥年长,年轻时不曾共事却屡次碰面,印象很深,重遇当即便记起来了。

“裴行浩之所以会被轻易怂恿,也是付云桥与之相见长谈之后,才相信走捷径只要成功一次便能飞黄腾达——付云桥口才了得。

“罗家为长公主效力五年左右,但职权有限,只是帮她摸五城兵马司各首脑的底细、经办的差事。”

“付云桥是四年前露面,在京城遮人耳目地盘桓了两年多,便如当年一样失去踪迹,长公主回京这一阵,不曾吩咐罗家什么事,他们留心打探,也没发现付云桥的踪迹。”

裴行昭听完,思忖一阵,问:“长公主那边,没有异象?”

阿妩知道她所指何事,回道:“一直盯着,没发现生面孔进门。长公主传出去很多信函,这方面她做足了工夫,我们要是拦截便会被察觉。”

“不用拦,只管由着她招揽旧部、人才到身边。”裴行昭用下巴点了点供词,“拿去养心殿,请皇上过目,告诉他,我的意思是,请皇上落力核实,秉公处理。”

皇帝收下两份供词,斟酌了半晌,命冯琛来回话:“皇上瞧了,大为光火,相信若非属实,谁也不会揽那些事上身。皇上自然是由衷愿意秉承太后心意,秉公办理,只是,律法之外是人情,罗家到底是您母族的姻亲,便想问太后娘娘,是否能开恩,从轻处置?”

律法之外是人情?去他爹的吧。裴行昭腹诽着,淡声道:“哀家说了,请皇上秉公办理。正因罗家是裴家姻亲,触犯刑法才不可宽恕,不罪加一等已是天恩浩荡。”

冯琛本就是替皇帝来讨个准话,闻言便有数了,行礼回了养心殿。

皇帝这才着手核实供词,命刑部抽出人手与锦衣卫一起讯问罗氏夫妇。

当然,太后、皇帝立场一致了,并不代表能殃及长公主:付云桥跟个幽魂似的,没见过、遗忘他的是绝大多数,眼下又找不到他,说他是奉长公主之命构陷忠良是不能成立的。长公主又不傻,根本不会承认。

那么,按章程便要缉拿付云桥。当年熟识此人又擅画的官员,主动描摹了他年轻时的画像,再通过罗大老爷对一些细节的纠正做出调整,完成了随公文张贴的画像,之后自有专人数以百计千计的临摹。

与此同时,是罗家男丁相继入狱,妇孺留在家里由官兵看守。裴荣及两子亦锒铛入狱,而这父子三人的事比较有意思:在入狱前一天,裴家宗族开了祠堂,已正式将他们逐出裴氏一族,理由是贪墨族里财产,意图谋害裴显。

裴行昭听说后不由一笑。裴显是活生生的演绎着赶鸭子上架,应付的不算漂亮,但也过得去了。

罗家和被逐出宗族的父子三个,在京城真没什么斤两,但是因着与裴行昭的渊源,因着之前自尽前承认参与打压迫害忠良的崔老太爷,引发了朝野不显痕迹的震动。

如果以前人们只是猜测裴行昭会找后账,那么目前她的居心已是昭然若揭,最重要的是,皇帝完全赞同,目前以张阁老宋阁老为首的内阁也赞同。

心中无鬼的官员更添三分坦荡,在朝堂上说话的中气都更足;心里有鬼的则是明里若无其事,暗地里惶惶不可终日——要知道,小太后对亲戚都毫不容情,比起她三叔的岳家,别人又算哪根儿葱?

这时候,张阁老问裴行昭,崔氏一案何时结案。意思是说,他已整理好福来客栈密室存放的证据,何时亮出来合适。

念及崔阁老,裴行昭多出了几分耐心,“过三两日再说。让崔阁老好生思量,崔家后辈有哪些真正清白无辜的。狡兔尚有三窟,他不定为晚辈留了多少后手,让那些人见见他,不要听墙角。”

张阁老正中下怀,眼中闪过喜色,“淳风可心安了。”

裴行昭引用先帝说过的话,赞道:“张道成心怀大仁大善。”

张阁老却道:“淳风若可知足瞑目,也是为着生涯之末,得遇一小友、挚友。”

裴行昭的笑容有点儿苦涩。崔家案发时,她恼火,有一种被熟人欺骗而生的失望不屑,从而漠视,却真的没想到,从那时起,崔淳风便已走到了绝路、死路。

次日,晋阳来寿康宫求见,全不在裴行昭意料之中,却也没做耽搁,当即命人请到书房。

晋阳看起来只是清减了些,容色经过巧妙的修饰,比起往昔,竟显得容光焕发。

“你这是回光返照,还是成竹在胸了?”裴行昭调侃道。

晋阳笑着叹息,“你说是怎样,便是怎样吧。”

“有事找我?”

晋阳颔首,“反正我已到了债多了不愁的地步,索性就搁下一两日,想与你比试棋艺,赌一场输赢。”

“不是比,是赌。”裴行昭抓住重点,问,“赌什么?”

“料想也没有你不敢赌的,到时候再下注怎样?”

“行啊。”裴行昭爽快地应了,“横竖你要是说出有碍观瞻的事由,我正好当即帮皇室清理门户,大家都清净了。”

晋阳笑出来,“总是这样,一面把人气得要死,一面又叫人笑。”

“哪天?在哪儿?”

“后天是楚王生母宁太妃的寿辰,料想着你也愿意再抬举母子两个一次,便借着这因由,在御花园设宴吧?”

“可行。”

“迟一些我去请皇后费心安排。”

“嗯。”

晋阳啜了一口茶,“再有一事,我不明白,要问问你:因何张贴告示缉拿付云桥?不觉着多余么?”

裴行昭扯一扯嘴角,“本就是不人不鬼的东西,很难找到,我本意也不过是打草惊蛇。”

自己非常尊敬的人,被裴行昭那样说,晋阳一阵气闷,面色发生了很细微的变化,“照这样说来,你笃定他曾为我效力?”

裴行昭笑笑地望着他,“有几次我很纳闷儿,先帝召我入宫,以你的做派,一定会唱几出拦路的戏,可你却只会跑到先帝面前张牙舞爪地反对,别无他法。现在看过罗家人的供词,我明白了,敢情是付云桥没在你身边出谋划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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