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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万安(51)

许彻眼中笑意更浓,说起过来的正事:“裴家二夫人还是瞧着三夫人不对劲,说这两日连三小姐的请安都免了,终日关在房里。三夫人置办的那些药材,也不知道有没有煎来服用。二夫人主要是疑心那些药不是好东西,担心人要是不声不响地怎么着了,对三小姐不好。”

“不管是什么,三夫人想用就用。”裴行昭神色转为冷漠,“要是临死之前还不知道安排自己的女儿,我只能恼她活得太久了。至于我那个妹妹,她是摊上了这么个娘,可她也是裴洛的女儿,性子到底随谁,往后看才知道。”

许彻缓缓颔首,“明白了。微臣告退。”语毕行礼,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贵太妃连忙快步赶过来,行礼问安。

裴行昭早就看到她了,抬手示意免礼,“什么事?”

贵太妃已清楚眼前人的性子,便不敢绕弯子,“嫔妾就是想问问,安平的家当被清查的事,会不会使得她受到更重的责罚?”

“不会。她只是陪着晋阳做靶子。”

“那就好。”贵太妃再次行礼,“多谢太后娘娘。没别的事了,臣妾告退。”心里的事还有一堆,却是不敢提的。如今这形势,在儿子回来之前,她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裴行昭回宫换了家常的穿戴,到书房查阅信函。

在京城的、京城附近的几衤糀名武官的回信到了,他们的表述方式和措辞大有不同,意思却一致:若朝廷收回赐田,他们绝无二话,一定能安抚好自己麾下的将士,只希望她不要动怒,慎重行事,若情势棘手,务必不要为将士强出头,顺势而为。

裴行昭看完,沉默了好半晌。

她的袍泽、挚友,是这样的。

这世间哪里有谁该为谁做到什么地步,而在战场上交付过生死荣辱的兄弟姐妹,为彼此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义无返顾。

试问她怎么可能抛得下他们,怎么受得了他们受委屈。

这种情义,晋阳不懂,很多文官不懂,她亦不会跟任何人解释。他们不配。

随后几日,皇帝亲自送来寿康宫的公文卷宗奏折逐日增加。

李江海看着太后案头渐渐堆积如小山,没好气地问冯琛:“皇上案上还有东西么?”

冯琛与李江海共事多年,算是一路人,老实巴交地回道:“所有的请安折子、琐碎事宜的折子,皇上都留下了,也不少。算总数,太后这儿也就有三四成吧。”

折子能按份数论么?李江海要无语死了,转头跑去太医院,找到老小二郑,请他们斟酌着太后的脉案,开了几道安神名目的药膳。

裴行昭不喜欢用药膳,但李江海一根儿筋,不领情的话,他不定多难过,而且药膳也不是每天都要用,便什么都没说。

也在这几日间,朝堂上的局面逐日发生着变化。

先是有官员弹劾镇国公德不配位,德行有亏:梁家祖上的从龙之功是战功,镇国公享受着老祖宗的战功换来的亲王待遇,却坐视于阁老等人图谋武官的赐田,摆明了是只因自己做文官,便连自家老祖宗都忘了。此等品行,实在不配得到皇室的恩赏。

有人开了头,就有人从别处做文章,包括但不限于细细估算镇国公的产业。世代勋贵之家的产业,别家只能望尘莫及。

落差太大,便让人生怨生妒,便开始算账了,譬如太后娘娘不是说了么,亲王赐田不过五六千亩,梁家名下的田地却有不止百顷,怎么来的?就算是花钱买下的,也不合常理,要那么多地到底是想干什么?如果只是指望着田地的进项也算情有可原,那么梁家难以数清的铺子宅子又怎么说?

再说了,镇国公做吏部尚书到底有过什么显著的功绩?内忧外患的年月,名将都是先帝一力提携出来的,调拨押运粮草的官员不止一次出错,哪一个都是镇国公为朝廷选拔的,到最终都要张阁老以雷霆手段收拾烂摊子。

再说眼前,那几个存心跟全部武官过不去的,也是镇国公为朝廷选拔的“人才”。

这样的吏部尚书,他凭什么享受亲王待遇?

这些话,都说到皇帝心坎儿上了,却也不动声色,说两句和稀泥的话,就问弹劾镇国公的官员有什么主意。

官员弹劾人,从来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即说镇国公怎么也要将赏赐之外的田产交出,每年所得的恩赏减半。

皇帝压着喜悦继续和稀泥,然后说押后再议,退朝。等到第二天,继续高高兴兴地让弹劾镇国公的人各抒己见高谈阔论。

镇国公上朝只是站在那儿听人数落自己,赶在有人在折子里刨梁家祖坟之前,称病告假,并上了一道请罪兼请辞的折子。

他祖上行伍,自己是文官,便站到了文官武官都反感忌惮的最尴尬的地位。

已是惹了一身腥,辩驳是最蠢的招数,他说什么都是招骂,亲朋党羽也一样。那么最明智的应对方式,就是别人说有五分罪,自己揽下十分的罪。

他自然是憋屈到了极点。几日之前,是门前车水马龙无数人曲意逢迎的托孤重臣,现在呢,人嫌狗不待见。

活靶子不上朝了,官员的重点就转移到了落实削减镇国公府恩赏的事情上,同时进行的还有晋阳、安平铺张奢靡的具体事项。

燕王那边的两个给事中有理有据的折子送到龙书案上之后,楚王也找到了合适的官员上奏,细数两位公主以往甚为不妥的行径,之后是宋阁老、裴显上奏。

武官这边,包括英国公在内,都是只看热闹不说话。而文官那边,晋阳的党羽是不少,可始终保持中立的也不少,这情形下,中立一派的人看到已有那么多人引路,便也没了顾忌,凭借耳闻目睹及查实的事情上奏直指两位公主的品行问题。

晋阳、安平被弹劾的情形,发展趋势与镇国公大同小异:治罪与否先搁一边儿,主要先落实削减用度,收回她们手里来路不明的产业。

到了这阶段,削减皇室宗亲用度一事便正式定下来。

然而落定是一回事,落实是另外一回事。要知道,皇室宗亲,只在京城的便人员繁多,还有几位远在封地的老王爷、郡王,和数位远嫁的公主、郡主。此外,究竟削减多少,也要因人而异,还需细细地琢磨章程。

幸好裴行昭和皇帝在这之前就达成了共识:把刺儿头收拾了,就慢悠悠地行事,隔三差五提一提,等官员忽略了收回武官赐田的事,再落力行事。

同样的几天,皇室宗亲真的如皇帝先前所言,又是上折子又是进宫求见皇上或太后。

这种折子,皇帝自己都留下了,扫两眼就扔一边儿去,至于这些人,他也没往寿康宫推——太后见他们的时间,能帮他批阅很多折子,这笔账太容易算了,便只在请安的时候问了问,跟宗亲怎么说才妥当。

裴行昭就说,晋阳不是避嫌留在别院么,横竖也是闲着,不妨继续祸水东引,给她找点儿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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