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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万安(46)

林林总总的事宜一样样安排妥当,已经时近正午。皇帝宣布退朝,请太后、长公主、五名阁员、镇国公和英国公到养心殿用膳,毕竟日后要经常碰面,有必要先聚一聚。

皇帝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一天,翌日早朝上,于阁老上奏,提出获帝王亲封的勋贵、武将所得赐田过多,诸多官员的家境比起他们,形同穷苦百姓与大财主,因此心怀不满的人越来越多,若不及时拿出个安抚的章程,众人的怨念迟早爆发,引得朝野震动。

四名言官不待皇帝说话,同时出列附议。

皇帝忍着气,问他们何为安抚的章程。

他们一致认为,应该收回赐田,造福百姓,还打着“秉承皇太后爱民之心”的旗号。

皇帝暗暗气得肝儿颤——

勋贵之家,有多一半是因军功得到爵位;如今数得上名号的武官、郡主、县主,都是先帝在位期间因战功获得赏赐。

内忧外患的年月,能及时化为银钱的东西都要充入国库以备军需,帝王能赏赐官员的,不外乎是宅邸、良田。

而他们针对的便是这些人,再进一步,针对的便是最得军心的裴行昭。

皇帝根本想不出,裴行昭能用什么理由否决这提议——她爱兵爱民如子,惠及百姓的事,她从来是不打波澜地赞同,可是这一次,切实损伤的却是那么多拥护她的武官的利益。

而武官的利益,可是舍生忘死一身伤病换来的。

这招也忒损了些。

皇帝说押后再议,又处理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便退了朝,急匆匆赶到寿康宫,义愤填膺地说了原委,末了道:“一准儿是晋阳那个祸胚的主意!她府邸起火的那日,她怎么就偏偏不在呢!?居然让于阁老几个祸水东引,一再强调这是奉行您爱民之心。”

裴行昭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茶。

皇帝见状,不敢再说气话,也端茶来喝。

裴行昭放下茶盏,明眸光华流转,“皇上刚刚给哀家提了个醒儿,哀家也祸水东引就是了。”

这会儿,皇帝的脑子实在转不动了,直言请教:“这话怎么说?请母后赐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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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裴行昭认真地看着他, “皇上真的打心底反对于阁老的谏言?”

“当然反对了。”皇帝哭笑不得,“朕不是没到过军中, 所以很明白将士的军功是怎么得来的, 的确有人是别无选择从军,可绝大多数将士和您一样,是为着抱负为着家国才枉顾生死。

“退一万步讲, 您就算以为朕说这些是场面话,那朕也还有实打实反对的原由:内忧外患这才结束多久?朕要是刚登基就收回赐田, 便会让众多武官心寒。

“到那地步,您可就别想消停了, 不是整日收到向您抱怨的折子,便是命妇排着队进宫来替她们的夫君鸣不平, 求着您做主。这么多武官心怀怨愤,必然引得军心不稳, 您挨个儿安抚的话, 需要多久?没等安抚完,军中恐怕就要出乱子。”

一番话入情入理,裴行昭颔首, “哀家不是不信皇上,只是, 真要祸水东引的话,也很麻烦,同样会引得一些人递折子或进宫向皇上抱怨诉苦。”

“只要不是逼着武官抱团儿与朝廷敌对,怎么都好说。”皇帝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再说了, 不是还有您么?折子多了, 进宫的人多了, 您好歹帮朕分担些就行了。”

“行啊。”裴行昭笑出来,第一百零一次好奇,这皇上的脑子到底跟别的帝王有何不同之处——懒得要死,满脑子想的都是多个人帮他处理军国大事,跟他的诸多前辈全拧着。

皇帝身形微微前倾,“那您快说说,到底想出了什么妙招?”

太后对皇帝细说对策的时候,楚王、燕王走进长公主的别院,寒着脸在外书房的正厅落座。

片刻后,晋阳施施然走进来,仪态万方地落座。

两个人起身行礼,回身落座后,楚王蹙眉道:“皇姐今日用的这一招,未免太不厚道了。怎么出去转了一圈儿,连顾大局的长处都不见了?”

晋阳淡然一笑,“消息真够灵通的,没等皇上退朝就来我这儿了?”

楚王双眉锁得更紧,“你有没有想过,这事情的牵连有多广?武官要是闹起来,军中哗变,又当如何?”

“不是有沙场奇才的太后么?”晋阳漫不经心的,“有她坐镇朝廷,哪个敢反?真有嫌命长的,她也能轻而易举收拾掉,那岂非更好,杀一儆百。”

楚王愈发着恼,“太后怎么可能杀自己人?再者,用兵的阵仗再小,那也是内乱,不知又要死多少人,害得多少百姓居无定所。”

晋阳却有自己的道理:“如今天下平定,到了重用文官的阶段。那些武官效忠太后,而太后又摄政,行事不免与文官针锋相对,久而久之,气焰逐渐嚣张,便会左右朝廷,干涉国计民生。

“在他们骄狂造次之前,必须出手打压,让他们晓得,即便有太后在,也会随时遇到憋屈的事儿。

“真对太后忠心耿耿,就陪她隐忍,如果心里只有自身利弊,那就把脖子洗干净了,让太后亲手砍了脑袋。”

“瞧瞧,你还有理了,这道理还一套一套的。”燕王是晋阳的堂弟,以前就没对她尊敬到哪儿去,现在更没那份儿闹虚文的闲心,“太后难道不懂得驭人之道?难道她不懂得如何说服武官恪守本分?”

晋阳给了他一个不阴不阳的笑,“太后心慈,对将士素来看重,视为手足。你想的是挺好,却不想想她能否做得到。”顿了顿,又道,“你不是一向跟太后不对路么?刚刚这话里话外的,可全是向着她。”

燕王笑容凉凉的,“曾经跟太后不对路,还不是拜姚太傅那个老白菜帮子所赐。

“他的小儿子、两个外甥到军中之前,与我私交很好。他们三个被军法处置之后,姓姚的咬死了太后仗着皇恩无法无天,故意用他的儿子外甥立威,立威也罢了,还给三个人泼了一身脏水。

“也怪我,做梦都不想到,看起来人五人六的老头子,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便信了。既然信了,就总找太后要说法,她又懒得为这种事搭理我,一来二去的,差点儿真跟她结仇。”

楚王讶然,所听闻的这些,他以前一无所知,只知道燕王那一阵跟要疯似的,一时上表弹劾裴行昭,一时又闹着要娶她。“到眼下呢?你知道是误会了太后?”他忍不住问。

燕王嗯了一声,继续骂姚太傅,“那个老不死的,可把我害得不浅。”

楚王没撑住,笑出来。

燕王接茬跟晋阳找补:“那老不死的是你头号爪牙吧?都到今时今日了,您长公主倒是跟我说说,他昧着良心不认儿子外甥的账,有没有你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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