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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万安(184)

“你被他利用折辱到那等地步,也能心甘情愿的话,局外人自然无话可说。

“太后娘娘帮很多人争得公道, 我也正在全力帮她为很多女子争一份公道, 但你不在其列, 因为你的脊梁骨已经折了,连是非对错的真相都不敢面对。

“我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希望你在死之前,为自己争一口气,提供一些仇家的线索。

“这世道,女子有太多不得已,是律法的问题,是以前的上位者的问题,若有机会,女子便该为自己争取一些本就该有的权益。

“我说这些,绝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膝下只有一女,她也曾身受世道不公之苦。我也希望,再不要有倚红楼那样的案件发生,那本就是不该有的人世悲苦。”

陆雁临若有所思。

乔景和继续道:“与你说盗墓贼入侵皇陵,重点其实不是哪个皇陵,重点在于,太后利用此事做了些文章。

“她本就已盛怒,坦言不允许再有官妓营妓,恰好皇陵被入侵,便成了推波助澜令众人对太宗怨愤痛恨的理由,如此,来日她心愿得偿,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人活着,总该分出点儿心力,为别人着想,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比起杀敌报国的无怨无悔,这种道理过于浅显,但你已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便多说几句。”

停了停,他站起身来,“好自为之。”

乔景和对陆雁临并没抱切实的希望,这人就如杨攸曾说过的,任谁都不需再对她有任何指望。

可不抱希望做出不同的尝试,本就是查案审案经常要做的事。

太后对陆、杨冤案的执着、执拗,那个案子背后的诸多残酷的真相,他已通过刑部今年几桩大案的卷宗、许彻告知的诸多消息,一步步品出来。

如果此次进诏狱的不是陆雁临,他相信,太后不论如何都会撬开陆雁临的嘴,让她将所知一切——不论有用没用,都要如实道出。

可偏偏是陆雁临。太后想必已经愤怒失望又膈应到无以复加,不会再予以理会。

身居高位的人,必然有着强大的自信,相信就算没有足够的防范,也能妥善处理好突发的事——他顾虑的付云桥是因恨意才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太后肯定早就考虑到了,但懒得追究,懒得再看故交面目全非的嘴脸。

她懒得做,是傲气、任性又拧巴的性子所至,他既然有机会,便该帮忙探究,这是身为臣子的分内事。

的确,料想付云桥也扶持不出什么成气候的人,但那种人早些发现、早些除掉,不是更好么?

女儿全心仰慕的太后娘娘,他立志要全力辅佐的上位者,心病还是能少一些便少一些。

乔景和去了廖云奇所在的院落。

廖云奇正在看书。

乔景和见了,笑道:“看得出,公子与狱卒相处得还不错。”不论哪种规格的牢房,书籍都欠奉,而犯人在走出去之前,寻常是不允许亲人探望的,而亲人就算来探望,大多也不敢带书到监牢——被人拿去研读一番,抠出些莫须有的犯上的字眼,便是雪上加霜。

廖云奇一笑,放下书,起身拱手行礼,“是《孝经》,有人不明白里面一些句子所指何意,我勉强能解释出个大概。”

乔景和笑微微地落座,“是什么都无妨,回头我派人给你送一些书过来,解解闷儿,想看什么只管知会我。”

“多谢阁老。”廖云奇深施一礼,这才落座。

乔景和始终是与廖云奇拉家常的样子,把与陆雁临说的皇陵之事、倚红楼案娓娓道来。

廖云奇敛目思忖一阵,叹了口气,“那位双月儿姑娘,可惜了。”

“的确是。”乔景和苦笑,“说起来,也算是她的死换取大周再无官妓营妓的结果,可是,佳人已经香消玉殒。”

“太后娘娘已有了这决策?”廖云奇问道。

乔景和颔首,“千真万确,过不了多久便有结果。”

“凡事都是有所得有所失。”廖云奇眼神有些复杂,“而这决策能够顺利进行,恐怕与皇陵之事有关吧?”入阁拜相之人,说话总会有些深意,说的事情大多可以串联在一起。

乔景和目露欣赏,“有关。”之后照实相告。

“如此也好,”廖云奇由衷地道,“太后娘娘睿智,铁腕手段,不是不能用,但能避免就别用。”上位者一用铁腕手段,就意味着不少官员的贬谪甚至受刑、身死。

乔景和嗯了一声,话锋一转:“方才我去见了陆雁临,也跟她说了这些。”

廖云奇看他一眼,没说话。

乔景和唇角扬了扬,“跟她说话,总少不得驴唇不对马嘴的情形,到末了,也不知她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廖云奇凝神思忖片刻,“阁老是因倚红楼案有所感触吧?对陆雁临恨铁不成钢,希望她能多说一些付云桥的事,给您提供些蛛丝马迹。对我,应该也是如此吧?”

“对陆雁临,只是失望、不解,谈不上什么恨铁不成钢,对你倒是真有这份儿心。”乔景和很诚实地道,“说白了,你反复逼迫陆雁临进锦衣卫的行径,我不管怎么想,都怀疑你是故意的。越是感觉危险,越要沉稳行事,甚至按兵不动,你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你行事却显得很是急躁。”

“或许吧,”廖云奇一笑,“或许我有个最隐秘的心思,连我自己都不能察觉,或是不敢承认——我想早死早解脱。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恶心死了。

“自己办的那些事儿恶心,真娶了陆雁临,更恶心。也不是恶心她被人作践的事儿,而是她被作践之后到如今的种种行径。居然被我逼得狗急跳墙,足见已经心术不正到了什么地步,又将陆麒、太后、杨攸辜负到了什么地步。”

面前的乔阁老说话不需防范他,因为他不会跟任何人外传,相对的,他跟乔阁老说话,也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乔景和颔首,“我对付云桥这个人颇有兴趣,想听的很多,哪怕只是你的一些猜测也好,譬如他是否一直孑然一身,有没有在乎的女子,有没有儿女,或者你感觉他是怎样的人——就算是家长里短的这些,也都可以跟我说说。”

“阁老容我想想。”廖云奇说。

乔景和道:“不着急,想到什么便与我说说,何时都可以。”

.

这时候的太宗皇陵里,裴行昭一行五人已经到了地宫第三层。

从第一层到第二层,他们真就如裴行昭所说的摸着石头过河,寻找正确的路,遇到机关埋伏时随机应变地化解。走弯路、走错路的情形也有几次,遇到的情形不会更凶险,却也绝不是小打小闹。

好在五个人虽然不是吃这行饭的,保证自己无虞的能力都不在话下,总的来说,是有惊无险。

地宫第二层,打造得金碧辉煌,龙椅、龙书案、灯柱都是纯银镀金,玉阶下,两列青铜侍卫侍立在侧。

最可笑的是,龙椅上坐着个身着帝王华服的雕像,确切来讲,那是太宗的金身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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