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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欢(91)

林醉却不是受季节影响的人,照样隔三差五出门。

过了端午节,到了沈笑山那边下聘的日子。当日,外院很是热闹,内宅的仆人都欢欢喜喜地跑去前面看热闹。

陆语却烦恼地挠着下巴颏儿:聘礼送来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定下婚期,到时候,得准备嫁妆。那意味的是,她要离开姨父姨母,再不能与他们朝夕相对,再回来,是嫁出去的人回娘家。

想一想就已生出百般不舍。

事情也不出她所料,没过几日,婚期定在八月二十六。

那日起,不论是她还是两位长辈,每晚饭后,谈笑的时间明显延长。时不时的,原敏仪会到陆语的绣楼,姨甥两个单独说许久体己话。

婚期越来越近,沈笑山开始与她在信中商量具体事宜,例如描绘出琴房书房正房修缮的图形之后,问她如何布置,一并附上的是备用的种种家具明细。末了,则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供她考虑。因此,信不似信,总要用大大的牛皮信封装着,更要随附着各类图纸。

对于这种事,陆语没办法做出贤淑柔顺的态度说什么让他做主的话,认真揣摩、反复思量之后,详尽道出自己的主张,他的想法,同意的就说好,不同意的就否掉。

两个人偶尔会在信件中各执己见,有条有理但措辞柔和地说服对方。终归是两个人新婚及之后一段岁月的家,因为在意,都想面面俱到。

争执的结果,各有输赢,差不多持平的样子。

琴房的格局,自然要沿袭月明楼的样子,这是他打心底认可的。陆语说,这边存着很多水墨屏风,成婚后送过去就好。

他拧巴的那根儿筋不知怎么被触动了,回信说我已着人筹备,这事情你不用管了。在娘家的物件儿,理应留给长辈,哪有连屏风都倒腾的?

陆语就说,确实存了很多,这三二年一直让精于此道的绣娘慢慢绣制,横竖用不完,搬一些过去又怎么了?况且你一个大男人,看得出绣艺的好坏么?

他回信说是我们两个人的琴房,我当然要出一份力,关乎刺绣,不论男女,只要不善此道,都是外行,我们有什么差别?我会看,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几句话真把她呛住了。她没来由的想到了送给黎郡主的那些模型,彼时唐修衡知情后,说什么让她分他一些。她当时只奇怪,夫妻怎么还分你的我的。眼前这位倒好,还没成亲,就开始跟她计较你的我的了。原由是她原以为最不需要计较的小事。

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她琢磨一阵,回信说那就各出一半。你也说了,是你我共有的琴房,而琴房不同于别处,不可将就。必须如此。不然的话,我的嫁妆就算铺十里,也是清一色的水墨屏风。

眼瞅着就要炸毛了。沈笑山对着她的信笑了大半晌,回信说照办,随即言辞转为平时的柔和,好生哄了一番。

陆语只回一句:日后事事皆如此。

沈笑山郑重应允。

陆语这才满意,转而与他商议下一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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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时节,酷热难耐的时候,原大老爷带着家眷,悄无声息的搬离了原府,与此同时,将房契地契派管事送到傅宅,交给陆语。

管事道:“老爷说,承蒙大小姐开恩、唐侯大度,才有重回官场之日。如此恩情,无以为报。为今能做的,不过是给大小姐一份清净。”

陆语淡然颔首,“有心了。几时启程赴任?”

“夏末。”

陆语示意无暇打赏送客,收好房契地契之后,唤齐盛派人将西院收拾出来,安排相应的仆人。

之后她将林醉唤到面前,把绣楼中所有的机关密室都告诉她,末了道:“日后住到西院的,不外乎是姨父姨母的好友,或对傅家忠心耿耿有头有脸的管事——房子总空着也不好。等我嫁出去之后,你就住到绣楼来,下面的密室,你知道的,存着师父赏我们的很多宝贝,可以随时去看。”

林醉沉默片刻,点头,“好。”

陆语展颜一笑,“那我就把家交给你了。”

林醉却凑到她跟前,搂住她,把小脸埋在她肩头,“虽说只是从傅宅到沈宅,可我心里怎么这么不好过?”语声闷闷的。分明不是离别,却让她满怀离别之情。

“我也不好过。”陆语轻拍着她的肩,“等我安稳下来,就把你接过去住,好么?”

“不好,我要孝敬姨父姨母,和你在家时一样,直到他们适应你不时时在跟前的日子。”

“我这是几世修来的福?”陆语逸出轻轻的一声喟叹。

“这是说什么呢?”林醉的面颊蹭了蹭她肩头,“要这么算,我不是还有一堆麻烦等着你收拾么?时机未到而已。”

“是是是,”陆语微笑,“我这个俗人,又说俗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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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唐修衡的亲笔信送到陆语手中,起先是一些家常话,比如长辈孩子和平辈对她的回礼有多喜欢爱重,比如京城夏日的一些冰饮、习俗,随后说八月将离京巡视,他算了算,在她吉日之前能路过陕西,到时会来长安盘桓三两日,送她出嫁。又叮嘱她,一些友人会跑到傅宅凑趣,记得知会长辈,多备几桌酒席。

这固然是与她有一份兄妹的缘分,但更多的,是他要喝至交沈笑山的喜酒。陆语心头如被阳光普照,欢欢喜喜地给他回信,言辞简练地讲述秦老爷子又做成了什么样的家具、他曾拜访的名士雅士又有怎样的新作,夏日里,长安有哪些冰饮、哪些开胃的果馔,她又淘换了哪些美酒……

不知不觉,写满三页信纸。遣人将信送出之后,她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话痨了,之后,便隐约明白唐修衡给恩师写信话痨的缘故了。

那是对不是亲人却胜过至亲的人的随心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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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五一早,风尘仆仆的唐修衡如约而至,还没坐稳,一班故交便寻了过来,样貌迥异,却都是双眼神光充足、言辞举止利落爽快。

大抵是他的昔日同袍、同僚。

傅清明和原敏仪早有准备,将一行人请到西府,尽心款待。

唐修衡找陆语说话,未开口先取出一个小册子,“你送的那些模型惹的祸。”

陆语忙问:“怎么说?”

唐修衡解释道:“你嫂子对着琢磨到我动身之前,攒了一大堆问题,原打算派个专人过来一趟。这次我又过来,就把这事情揽下来了。

“你要是都明白,抽空写信告诉她,不明白的话,差人去请教一下。这事儿得麻烦你了。”

“乱客气什么?我记下了。”陆语让无忧把小册子好生存放起来,又道,“嫂子那样的名家都不明白的事,我怎么可能晓得?哪天宴请诸位名家就是,逐一请教。”

唐修衡笑着颔首,“也只能这样了。回信少不得写好几本,你权当给她记账。何时她过来,或是你回家,让她好好儿犒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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