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盛还不知道造访的是谁,不免迟疑:“那架琴,您不是说过么,除了唐侯爷,谁也别想拿走。”
“我并没食言啊。”
齐盛听了,双眼一亮,“您是说——”
陆语微微颔首。
齐盛又惊又喜,“明白,明白了。您交代的事,我这就去办。”
此刻的唐修衡,正坐在去往沈宅的马车上,闭目养神。
见面之前就笃定,沈笑山的意中人,必然不是凡俗之辈,意料之外的是陆语的性情与做派。
那女孩子,处事利落直接,且在无形中给人压力:他本意真是用琴做由头跟她混个脸熟,她舍不得夏莺千啭的话,他把春雷、秋笛、冬雪送给她就是——都是爱琴之人,名琴在谁手里都一样,但是春夏秋冬要凑齐整,不然总是别扭。
可她呢,不消多少言语,就柔中带刚地给他摆出了你要么带走要么这辈子都别再提这事儿的局面。他想报出真名实姓的时候,她不给机会,他要是坚持,太跌份儿了,只得随着她的言语行事。
但她也真会缓和局面——譬如他弹琴之前与他的交谈,很委婉地点破了他的身份,方式让人挺受用的。她若不那么做,他必须得承认,局面会让他很尴尬,会小小的栽个跟头,还是栽了也自认活该的那种。
可是,这样,他只有更心安,更愉悦。
沈笑山能添个神仙眷侣,一直都是他和亲友的心愿。要不然,那厮真能活成无欲无求的半仙儿。没什么坏处,可也没什么益处。人么,日子还是热闹一些的好。
到沈宅的时候,霞光满天。
刚下马车,唐修衡就看到沈笑山走来,不由由衷一笑。
沈笑山走到他近前,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拳,“个慢性子,不是早就启程了?怎么走了好几天?”
“又不急着见你。”唐修衡笑微微地回敬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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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明、原敏仪回家之后,陆语禀明唐修衡前来的事,轻描淡写地提了提琴的事,末了道:“侯爷说两日后会再次登门,我替你们答应了。”
夫妻二人惊喜交加。毕竟不在京城,能一睹沙场奇才的风采,于很多人都是莫大的幸事。
陆语取出礼单,命人把礼物搬到厅堂,与长辈一同过目。
程询让唐修衡带来的是三把折扇,扇面上分别有骏马、墨竹和琴赋;
程夫人的是三幅小幅山水画;
黎郡主,也就是唐修衡发妻的是一套文房四宝、一套宝石头面和一个宅邸模型——模型是给陆语的;
唐修衡双亲的是一件玉雕和两方古琴样式而年代久远的镇纸。
皆是弥足珍贵。
此外,自然是唐修衡的,很有些意思:他给傅清明的是首辅程询给新月坊的匾额题字,附带的笺纸上说,他的字拿不出手,便请恩师题字;给原敏仪的是两部关于琴的古籍;给陆语的是一幅偌大的亲笔画,画的是一个宅邸的花园部分景致,有山有水有桥廊,分外怡人。
陆语觉得画中布局眼熟,思量片刻便回头去看黎郡主给自己的宅邸模型,比对之后,便知唐修衡画的是那个宅子的花园。
那对羡煞天下人的眷侣,是何用意?
身边没人能答得出的问题,陆语很快放弃徒劳的揣测,与姨父姨母商量着筹备怎样的回礼。
杭七、林醉在外面用过晚饭才回来,得知唐修衡登门的事,兴高采烈地去了沈宅,一去就是整夜,返回时一身浓烈的酒气。
齐盛恰好遇见他,笑着打招呼:“七爷不会是喝了整夜吧?”
“就是喝了整夜。”杭七笑道,“那俩酒仙儿还没尽兴呢。”
齐盛失笑。
“我有事要问大小姐,她得空么?”杭七说。
“得空,小姐在外院书房。”
“等会儿我就去见她。”杭七回房,从速洗漱更衣,穿得板板正正的去见陆语,落座后,好奇地问道:“那架名琴送到了沈宅,我问唐侯,他只说是你赏他的。真的?”
“侯爷这话说的,是抬举我,还是敲打我呢?”陆语失笑,“是我拱手相赠。”
“你啊,应该磨他一段日子,横竖他要逗留小一个月。”杭七笑道,“一来就让他了了一桩心愿,也太便宜他了。”
“我怎么敢。”陆语笑道,“要不然,你把琴借回来,据为己有一段时日。”
杭七老老实实地认怂:“我看见他就打怵,更不敢。”继而岔开话题,问起原太夫人那边有无进展。
陆语如实相告:“等会儿就去见她。要不要一起去听听?”
杭七摆一摆手,“侯爷来了,这事儿就轮不到我管了。”说着站起身来,“我得跟恩姀出门,踅摸好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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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写修衡相关的情节我就怀疑会不会变话痨了~~O(∩_∩)~但愿你们不烦~
第38章 过往真相
陆语与齐盛顺着密道来到地下, 先去了存放着各色宝物的一间密室。
唐修衡带来的那些物件儿, 过于珍贵,为此, 她少不得找出些压箱底的宝物用来回礼。前所未有的,在送出礼物之前, 心中唯有欢喜。
齐盛安排好问话的密室,备好笔墨纸砚。
陆语忙了好半晌,经由齐盛提醒,才想起原太夫人的事, 转去问话之处,“把人带来。”
几日不见而已, 原太夫人却明显苍老很多, 以往充斥着淡漠寡情的双眼,失去了光彩。
陆语冷冷地审视片刻,道:“你要见我?”
“是。”
“为何?”
原太夫人抿了抿干燥的双唇,“我想当面求你,给我个痛快的了断。”
陆语挑了挑眉, “没听清, 再说一遍。”
“我……求你了, 给我个痛快的了断。”原太夫人眼睑低垂, “过往很多事,你不知道最好。真的, 这一次, 请你相信我。”
“给你个痛快的了断?”陆语明眸中闪烁着寒意, “何为痛快?让你落发修行?或是让你净身离开原家?”语毕,定定地看住原太夫人,不放过对方每个细微的表情。
原太夫人抬起眼睑,眸色复杂,“可以么?”
陆语牵出玩味的笑,“让你落发修行,去玷污清静之地?让你净身离开原家,继续祸害无辜之人?”她摇了摇头,“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原太夫人身形一僵,眼中刚刚焕发出的光彩在她语声落地时泯灭。
陆语换了个闲散的坐姿,语气却是格外缓慢冷酷:“你要是再跟我讲什么颜面、纲常的浑话,那么,我保不齐就亲手把你一刀一刀剁了。”略顿一顿,又道,“解奕帆的现状也不错,他那情形,再继续动手的话,就会变成活死人。那门手艺,我倒是想学一学,若能拿你练手,很好。”
原太夫人死死地咬紧牙关。必须这样,不然,她无法止住牙齿的打颤。
陆语又道:“有话就说。没话说,权当是我又太闲了,最后一次敲打你。但是,你见我,是有代价的。”她漠然的凝视着原太夫人,留意到对方眼中的惊惶、恐惧,心头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