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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欢(151)

“爹也这样想么?”程夫人接话道,“我见了恩娆,也是这心思,就觉着,慕江与恩娆,真是天作之合。”

不同于对儿子的挑剔、苛刻,老太爷对儿媳的态度十分慈祥,笑着颔首,“像。这份儿相像,又不是导致不睦的那种,算得罕见。你说的没错,的确是天作之合。”

陆语不好搭腔,便只是低眉敛目。

老夫人用力些地握了握她的手,话却是对夫君和长媳说的:“瞧瞧你们,没得说些让我们恩娆没法儿应对的话。打住,说些别的。”

“嗳,娘,”程夫人故意道,“您对恩娆未免太体贴了些。”

“不是投缘的,我自然要倚老卖老。”老夫人振振有词的,“恩娆不同。真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仙子,这一生,我也没想到能遇见这样标致的孩子。”

程夫人欣然点头,“这倒是与我一样。”

老太爷却是寿眉一扬,“一样什么?给你婆婆带沟里去了都不知道,还敲边鼓呢。你就惯着她吧,等她把京城的贵妇闺秀得罪尽了,收拾烂摊子的可是你。说起来,她可真没少办得罪人的事儿。”

话里话外,都是在体恤儿媳,便惹得其余三人笑出声来。

陆语便觉得,老爷子自有他的可爱可敬之处。

说起来,老爷子赋闲之前,也是位居次辅的人物。当然了,程家情形很复杂,老太爷与叔父当年出过很大的分歧,到末了,叔父赢了——这些,陆语听沈笑山提过一些。

幸亏是叔父赢了——陆语尊敬并喜欢老太爷,但这绝不代表她会认为别人能取代叔父。

没有谁,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叔父,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没有人比他更值得人尊敬。

如今,他是她的叔父,但是,她仍然敬他如神明。

连带的,也敬今上如神明——没有那样一位明君,父子两阁老、师徒两奇才的局面怕是难以达成。

多少年了,皇帝对师徒两个的信任从未更改,只有更深,将太子交给师徒两个教导便是最好证明。

陆语知道,这年月,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与各路奇才同在人间,遥遥的或是近距离的,看着他们。

再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

这天,陆语见到了酷似董飞卿、唐修衡的云昭、文昫,亦见到了眉眼昳丽精致至极的绎心、筠心,和酷似程恺之的两个孩子。真是喜欢得不得了。

云昭是这帮孩子的孩子王,年纪小小,性情做派却已有唐修衡的模样。

陆语瞧着,心知这是生涯于无意中在还修衡哥一份公平:他这些年甘之如饴,一直在拉扯着异姓手足,而董飞卿先一步成婚有了儿女,是在同辈中年长的,自然而然就要和他小时候一样,护着弟弟妹妹。

最好玩儿的是,飞卿哥家的云昭样貌酷似父亲,做派却像足了他的修衡伯父,慢性子就不需说了,连用指关节按眉骨的小动作都一样。

由不得她不暗暗称奇,又生出无限感慨。

其后的时日,平静依然,温馨不断。

要制作的琴的样式,两个人用了两个多月才定下了样式。

到最终,定的是仲尼式。

之后,夫妻两个都记挂着代安的婚事,索性提早赶赴长安,为她将嫁妆筹备得更细致些。

蒋徽、林醉安排了手边的事,迟一些也去了长安,为代安添一份由衷的祝贺。

代安出嫁那日,情形不输陆语出嫁当日。

陆语瞧着,唯有喜悦。莫名觉得,不管多风光的出嫁,都该是代安这般的女子该享有的——一见钟情,一见钟情的姻缘呢。

旁观者想起来都已是满心愉悦羡慕,何况局中人。

代安出嫁之后,几个人逗留几日之后,快马加鞭返回京城。

“回京踏踏实实住下,近几年,不出门了。”沈笑山说。

陆语欣然说好。

他们随时可离开,却都不想再离开。因为,京城是他们的归处,是他们甘愿长久停留的家园。

【尾声】

回京城一年之后,沈笑山与陆语分别制出一架琴,又分别命名为海月、清辉。

舞阳公主与驸马程恺之善音律,得遇这两架琴并即时弹奏之后,爱不释手。

沈笑山与陆语爽快地送与二人。有些酿酒的人滴酒不沾,有些开赌坊的人从不涉赌,而夫妻两个,最大的乐趣在于制琴,弹琴倒是可有可无。

皇帝寿辰当日,舞阳与程恺之的贺礼,除了精心挑选的物件儿,还一起弹奏了一曲琴音绝唱《广陵散》。

皇帝与到场的臣子、命妇听得如痴如醉。

随即,皇帝问起琴的来处。

夫妻两个本就是存了被询问的心思,当下自是绘声绘色地道出。

皇帝分外认真地瞧了海月,又更认真地看了出自陆语之手的清辉,低声喟叹:“巧夺天工。”又对舞阳道,“送与你,是委屈这琴了,日后千万要好生对待。”

舞阳笑着称是,分外感激地谢恩。

自此,沈笑山与陆语扬名天下的名头不再是商贾、雅士,而是制琴名家。

到京城第二年的七夕,沈笑山与陆语在后花园的飞云渡遥望星空。

飞云渡自然如其名,在山顶。

他们看着传说中情形柔婉哀凉的两颗星,说了很多话,喝了一点点酒。

继而,便是缠绵悱恻的亲吻……

过后她回想起来,是在那一夜,他们有了阿离。

阿离这小名儿,是沈笑山取的,意在时时警醒自己:要珍惜。孩子的大名沈让,则是皇帝与程叔父商量着取的。

时光总如手中流沙,不经意间便已流淌而逝。

越三年,夏日。

程询、程夫人、唐修衡、薇珑、董飞卿、蒋徽来沈宅消夏,连带着带来一帮孩子。

出面款待他们的只有沈笑山。

这些人便问:“恩娆呢?”

他说:“制琴呢,她制琴跟僧人道士闭关有的一比,不能打扰,打扰也没用。”

众人释然而笑。

沈笑山又道:“我传信给她了,晚一些她应该能看到。”

“阿离呢?”程询与程夫人似是心有灵犀,同时问道。

“睡着呢。懒,也不知是随了谁。”沈笑山指一指厢房。

夫妻两个当即去了厢房,孩子们也都跟过去。

陆语在月明楼看到沈笑山的短笺的时候,天色已晚,仍是忍不住抛下手边的事,匆匆出门,寻了过去。

月光下,她看到阿离依偎在叔父怀里,近前,阿昭、筠心、文昫等几个孩子环绕着,温声哄逗着。

叔父边哄着阿离,边与唐修衡对弈;沈笑山与薇珑对弈;董飞卿则与至亲至近的蒋徽对弈。

陆语唇角缓缓上扬,款步走向他们。

悠长隽永的生涯,终归是选择善待他们这些人。

绵绵时光,情、义深长。

生涯至此,其实便已无憾事。

陆语觉得,自己是少见的幸运的人,在经历的时候,便已知晓所得的有多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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