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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欢(149)

回到家里,沈笑山带陆语看两个琴房。

一东一西,两栋楼遥遥相对,名字也很有趣,一个是月明楼,一个是明月楼。是他吩咐仆人改掉的,里面也做了修缮,与长安傅宅的月明楼一般无二。

陆语自然是没什么好挑剔的,又见那些珍贵的木料已经送来,便有些手痒了,“处理完手边的事,安心制琴。”

他说好,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随后几日,沈笑山和陆语差不多是被账册埋到了书房:一年多的生意上的账目,都要看一遍,做到心里有数,不然就断篇儿了,以后没办法给管事掌柜最相宜的安排。

陆语的账少,但比起他,看帐的速度很慢。

他看帐飞快,且能一心二用,常常是手里拿着一本,罗松捧着一本报给他听,两相里都不耽误,账面上微小的错处,总能及时标注、指出。

陆语初时亲眼目睹,只觉得瘆的慌,心说这哪儿是人啊?那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随后才由衷地想,他的确是经商奇才,不论头脑之灵敏、心思之缜密,都是同行望尘莫及的。

外人听闻他回到了京城,回事处便每日都会收到一大摞拜帖。

他仍如以前,闭门谢客,看都不看帖子,并不让回事处给对方回话——他的日子照常,与傅清明原敏仪的日子互不相干。

陆语抽空去了京城的新月坊一趟,见一切井井有条,账房存着不少客人定做的乐器明细单子,又去杭七、林醉家中看了看,所见一切亦让她心安。

四月的最后一天,清晨,恍惚间,陆语听到无暇轻声通禀了什么事,沈笑山说声知道了,便起身出门。

她又睡了一阵子,清醒过来,唤无暇入内,问有什么事。

无暇有些兴奋,“程阁老来了,说是奉老太爷的吩咐,到附近的庙宇求几道平安符,顺路过来一趟,和先生下两盘棋。”

阳奉阴违——陆语立时这样想着,心生笑意。随后,她匆匆起身,认真洗漱梳妆之后,让无暇带路,“去给阁老请安。”

无暇称是,“此刻在竹林边。先生说您照常起身再去给阁老请安便可。”

走出枫苓水榭,顺着石子路转了两个弯,趋近竹林。

展目望去,见沈笑山与身着道袍的男子对坐下棋,她只能看到侧脸。

男子看起来三十二三岁的样子,只一个侧脸,已可断定是丰神俊朗的人。

“那就是阁老。”无暇微声道。

“真的?”陆语想着唐修衡的年龄——他可是被恩师程询带大的,可眼界中的男子,未免太年轻了些。

“错不了。”无暇又道,“奴婢亲耳听到先生唤他程叔父的。”

那么,这大抵就是相由心生的缘故了,心性通透淡泊,未尝不是一种驻颜术。

陆语微微眯了眼睛,又看了那位传奇人物两眼。随后,唇角徐徐上扬。

坐在那里的程询,仙风道骨,眉宇间透着内敛清冷。

没来由的觉得,程询与唐修衡更像父子。

走近了,沈笑山与程询同时转头,微笑着看她。

沈笑山给引见:“内人恩娆。恩娆,这位就是程叔父。”

陆语加快脚步走过去,端端正正地深施一礼,“恩娆问叔父安。”

程询抬一抬手示意免礼,“看我跟慕江下两盘儿棋。”

“是。”

陆语站到一旁观棋,这期间,见程询的样貌果然如先前推断的那样,分外俊朗,双眼尤其好看。

两男子都是可以一心二用甚至多用的人,一面下棋,一面闲谈。

程询看向陆语,目光柔和,“说起来,你唤我叔父,不管从唐家还是陆家论,都没错。令尊比我年长一岁。”

是的,父亲成婚晚,二十岁才与母亲相识,婚事又是一波三折,耗费不短的时日。而叔父连这都知晓,便值得她琢磨一番了。

陆语对上程询的视线,不知何故,变得老老实实,有一说一:“可是,叔父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

程询一笑,“你这小孩儿倒是会哄人高兴。”

沈笑山则道:“要不修衡、飞卿总怀疑,叔父婶婶是不是偷着修道要成仙。”

程询哈哈一笑,俊朗的容颜焕发着光彩,显得又年轻了几岁,笑容分外惑人。

陆语则生出诸多感慨。这样的人,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吧?连中三元,未至而立便入阁,而立之年便成了内阁魁首,亲手带大教导的人,也都是顶天立地名扬四海的绝世人物。

什么都有了,难得的又是痴情长情之人,与发妻廖怡君是无数人羡慕的眷侣。

程询仔细端详陆语片刻,又看了看沈笑山,微笑,“像。难得。”

陆语大抵猜得出,叔父指的是她与沈笑山的心性有些像,以前,飞卿哥和薇珑都说过。

沈笑山则道:“叔父,你还没去庙里呢,别打机锋。”

“我根本就不会去。”程询说,“等会儿你做几个平安符,我带回去应付老太爷。”

陆语实在忍不住,又笑了。

沈笑山倒是不意外,“好说。不过,不是我说您,也真不怪老太爷总训您,哪儿有您这么敷衍人的。”

“年岁越大,他越迷信,这不要命么。”程询抬手,用指关节刮了刮眉骨,“今儿天还没亮,就让人传话给我,说做了个与几个曾孙曾孙女有关的梦,觉着不踏实,让我立时三刻去庙里求平安符。平安符要是那么有用,还用得着律法、大夫?都在家供一尊佛,每日烧香就行了。”

陆语留意到,叔父那个小动作,亦是修衡哥习惯性的小动作。像,真像父子。她又一次这样想着。

沈笑山笑出声来,“有个事儿,一直也没顾上问您。恺之科考的时候,怎么醉着就下场了?”

程询笑微微的解释,“恺之惯会偷闲躲懒,跟我说,过了而立之年再下场考试,或者去军营历练几年。在那之前,就帮着意航打理唐府的事儿。

“我是想,到那岁数了,锐气都快没了,不成。虽说意航就等于是我儿子,可跟前儿这个,该管也得管。”

陆语微笑着,给两个人续茶。

程询继续道:“就要下场考试了,他开始跟我找辙犯浑,说要是考得太好,最多与我持平,没什么意思;要是考得太差,便是给我和修衡、飞卿脸上抹黑。

“一出一出的,比撒泼打滚儿还气人。

“后来我也是气糊涂了,说既然这样,咱爷儿俩就喝酒。你把我灌醉了,明早起不来,你就别去考试,到你七老八十不下场,我也认了。可我要是没醉,第二日就算你成了醉猫,我照样儿把你拎到考场。

“结果,那混小子酒量跟我差不多。都高了,但没到人事不省的地步。

“再后来,就轮到我挨罚了。活了半生,活得去跪祠堂了。跟谁说理去。”

沈笑山和陆语好一阵笑。

没过多久,应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程恺之寻了过来。

陆语只一看,便能确定他的身份——样貌与叔父酷似,父子两个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只是,程恺之一看就是性情开朗的人,笑容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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