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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欢(127)

这警告,分量已经特别重,由此,她敛目斟酌之后,态度诚挚地保证:“我知道。再不会了,真的。”

董飞卿这才笑了,“得了,我心里舒坦多了。走着,带你给姨父姨母请安去。”

走出花厅,薇珑情绪缓和下来,小声抱怨:“说来说去,你就是跟叔父和你哥最亲。但凡遇到点儿事情,就恨不得不要我这个妹妹了。”他的话很有听头,她也听明白了。

董飞卿就笑,“没叔父和修衡哥,我怕是早就活成了人渣,或者,骨头已经烂在沙场上。你这次出门,让叔父颇费心力,修衡哥心里能落忍?懂?”

薇珑对他一笑,“懂是一回事,抱怨是另一回事。”

“越大越没心没肺了。”董飞卿无奈地摇头,“出门就出门,你跟做贼似的干嘛?”

薇珑笑出声来。

.

是近黄昏,陆语和董飞卿、薇珑回到沈宅。

都没想到的是,唐修衡分别写给几人的信件,就在此时送达。

几个人借着回房更衣的时间,展开信件来看。

唐修衡对沈笑山说:薇珑离京之前,恩师便传信给他,讲述原委之后,说人这一辈子,能有个愿意长年累月坚持且乐在其中的事情,弥足珍贵。又说,如今我们的日子安稳了,不妨成全身边人的心愿,尤其有才情的女子。不要把她们想得过于柔弱,更不要以所谓的好意将她们困于深宅大院,让她们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看了,想了大半晌,结果是深以为然。但是,终究是有些担心薇珑娇气,吃不了鞍马劳顿的苦,每日获悉,亦每日都怀疑她会半途而废。出于这种顾虑,就没传信告知,省得恩娆空欢喜一场。

眼下人到了,你多费心,何时受不了她那个脾性了,把她撵回京城就是了。

沈笑山看完信,莞尔一笑。果然不出所料。而修衡转述的程叔父的话,很值得人深思。由此,他又将信细看了一遍。

唐修衡在信中对陆语说:造园相关诸事,让你忙了许久,你嫂子到长安,当面致谢是缘故之一,理所应当。但我担心的是,致谢之后,她少不得给你添乱。也无妨。何时心里不痛快了,立刻跟我或董家哥哥说,我们给你做主。另,漠北有不少新奇有趣的物件儿,等我回去带给你。照顾好自己。

陆语一面看,就一面弯了唇角,心里暖融融的。

唐修衡这一次写给董飞卿的信件,足足两页,对兄弟二人来说,这情形委实罕见。

修衡先是说了薇珑一事的每个枝节,随后说,料想着你看到信件的时候,已经训过薇珑了,快些消气,尽早翻篇儿。

性情如你我,没有解语与薇珑,便不会有今时的喜乐圆满。不需赘言。正如恩师所言,如今该我们让她们心愿得偿了,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话,怕着怕着,便蹉跎了岁月,误了她们的执念。

董飞卿看到这儿,笑,低语一句,“那就翻篇儿。”

接下来,修衡所说的,是一些感触:

行至漠北,总是忍不住回想昔年的戎马生涯,想起昔年的沈慕江、董飞卿。

烽火狼烟、生死攸关,恍若前生事。

比噩梦更凶险的年月,是你们与我一起走过,后来功成身退的亦是你们。

这些年,你一番大起大落,慕江越过离尘世越远。都是你们的选择,可我贪心,盼着你们诸事顺遂,希望你们在这红尘中鲜活地耀武扬威地活着。

尤其你,总不让我放心的董飞卿,我二十来年的兄弟。

这几年,你我同在京城,光景越来越好,我心里踏实了一半儿。

而至今时今日,慕江身边亦有神仙眷侣为伴。

至此,我已无憾,你亦当如此,余生要做的是惜福。

这些不需与慕江说,那是时不时把有看成无、把无看成有的人,诸事都在他心里。

这一路搜寻了诸多美酒。毕竟,我们兄弟三人,还要陪着恩师把酒言欢几十年。

此刻手边有酒,遥敬你一杯。

董飞卿看完信,唇角噙着笑,低低地道:“这厮……”

唐修衡一旦跟他多说点儿什么,定要引得他心绪千回百转。从来如此。

是了,这是他二十年来的哥哥。

小时候,最难过的时候,哥哥不言不语地陪在近前;

作战时,千钧一发的时候,哥哥豁出安危,为他挡下敌军的刀枪冷箭;

他离了家门,流离在外的时候,哥哥与叔父一样,派人遥遥相随,尊重他选择之余,只要他活着;

他与蒋徽回京之后,哥哥与叔父帮他们把日子越过越圆满,寻常诸事,时时提点。说起来,以前他真不是过日子的做派。

有了孩子之后,他终于能清醒坚定地应对大事小情了,切实地为程家、唐家出一份力。

到底曾经进过官场,深知庙堂之上风云变幻,一丝差错也不能出,深知叔父与哥哥的不容易,便容不得任何人私下里给他们添堵。

日子不就得这么过么,相互扶持着,也相互提醒着。多少人敬如神明的叔父,都一直不能把家中的老太爷哄服帖,何况他们。他们兄弟两个,就得把日子放在一起过,相互督促着。

叔父对修衡哥说的那些话……董飞卿又仔细看了几遍。

这些,不论他还是修衡哥,以前都没真正意识到。

他就不用提了,自家的媳妇儿,他是真管不了。

她一炸毛,他就怂了。

所以,孩子大一些之后,她想跟着他走镖,他就黑着脸让她随行;她想去看心仪的美景,就算路途再远,他也只能让她去,自己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

而薇珑呢?在她小时候,他们几个男孩子还在纠结从文从武的时候,她就有了明确的目标:造园,建造最美最美的园林,给亲人和哥哥姐姐们住。

一晃这些年,她从没气馁,一直付诸努力。

帮着盖房子,可以,但她一提到想去看外地的知名园林,男孩子们总是一句不准打发她。

不放心,真的不放心。那是他们疼着惯着长大的妹妹,一想到路途上的辛苦、变数,就已认定她应付不来。

年少时,她只偶尔提一嘴,被哄劝几句,也就不再说什么。

长大至今,她似乎再没提过,是已知晓说了也没用吧?要做好唐府宗妇,要孝敬公婆、父母、程家三头的长辈,更要照顾孩子。由此,建造园林——她最爱的事由,倒成了消遣一般,得空了才接个对口的差事。

男人有抱负,女子又何尝不能有?她为什么就不能在家宅安稳岁月亦安稳的时候,为自己多年来的坚持多做些尝试?

男人总以保护妇孺为名,有意无意间限制了她们出行的自由。

这是不对的。只是从没有人深思过。

这世道,固然是连叔父、修衡哥都无法改变那些条条框框,但从自身做起,不委屈身边的女子,总不是难事。

所谓惜福,难道不是让亲朋如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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