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文昫,这是绎心,”沈笑山指给陆语看,“这小子是董家的云昭,小名阿昭,这个是筠心,飞卿的宝贝疙瘩。”
陆语瞧着,低低地惊叹,“这几个孩子,也太漂亮了。”文昫与阿昭都与父亲酷似,那漂亮的眉眼,活脱脱就是小唐修衡、小董飞卿;绎心与筠心必是随了母亲,也是漂亮得不像话。
心念一转,她又问:“修衡哥在程家还有小库房?”
沈笑山和声道:“那是,程家嫡子该住的书房院,他打小就住着。他比恺之更像是程家的儿子,眼下成家了,还是动不动就到程府住几日——老爷子和叔父婶婶都是打心底疼着他,尤其老爷子,几日不见,就想的慌。唐家伯父总说,幸亏儿子多,要不然,得一天到晚跟程家生气——亲爹想儿子的时候,老得去程家找,算什么事儿啊。”
陆语大乐,“恺之哥哥不吃醋吗?”
“他有什么好吃醋的?”沈笑山笑道,“这些年,修衡就是程家的子嗣,事无巨细地张罗、安排,他这程家大公子,不知道省了多少心。是一起长大的,恺之又是通透到极处的性子,修衡对他,比对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都好。”
“唉……奇缘啊。”陆语喃喃地感慨。
“的确。”
陆语小心翼翼地收起画作,“晚一些装裱起来,贴在小书房。”说着,心念一动,“恺之哥哥没能连中三元,是父子两个故意的吧?”
沈笑山就笑,“不是故意的,还能是怎样?程家真不需要他锦上添花了。老爷子明面上发作,其实心里明镜儿似的。当时他上火,只是气儿子、孙子不事先跟他说一声。”
“我猜就是这样。”
两人出了书房,提起林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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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四合时分,林远道坐不住了,在花厅里来来回回踱步。
沈慕江到底是什么意思?
成心要他难堪么?
俗话不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么。认回亲生女儿的事情,比成就一段良缘更让人乐得成全吧?执意不肯成全的话,事情传出去,落下坏名声的可是沈家。
既然提出相见,定是存着善意。但眼下算是怎么个章程?难不成,沈夫人从中作梗,要在小事上难为他?
何必呢?
他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之于沈笑山,陪着妻子、弟兄,可比见他重要了百千倍。
各处掌灯的时候,饭菜上了外书房院的花梨木圆桌。
沈笑山、陆语和董飞卿就座,言笑晏晏。
一道道色泽诱人的菜肴羹汤,皆是董飞卿、沈笑山在京城常吃的。
“都这么好吃。”陆语笑笑地享用美味,神色一如心满意足的小猫。
两个男人则是推杯换盏。
“你那镖局,近期进项如何?”沈笑山问董飞卿。
“从你们遍地开银号起,生意就差了许多。”董飞卿如实道,“但是,镖局人手就那些,愿意接的也都是肉镖、票镖,其次是珍宝。名声闯出去了,人们都是尽量找我们。细算起来,赚的倒比以前多了一些。”
“那就行。”
“说起来,书院这两年都是赔本儿赚吆喝。”董飞卿道,“帮我们想想辙?不然忒丢人——别家都赚的盆满钵满,我们要是没别的进项,得喝西北风。”
沈笑山哈哈一乐,“聪明却不够富裕的孩子不在少数,凭谁瞧着,也不忍心拒之门外。这事儿我出不了什么主意,往后每年拨给你们一笔银钱就是了。”
“行啊。”董飞卿也不客气,“反正你是真富的没边儿的人,到时候我们告诉那些孩子就是了,几时出人头地了,得念着你沈慕江一份儿恩情。”寻常人眼里的金山银山,到了沈笑山这儿,不足挂齿,他倒也真不需要替这兄长省钱。
“闲的你。”沈笑山就道,“要是那样,一文银子也不给。”
“不是,怎么一遇见落个好名声的事,你就不肯呢?”董飞卿无奈。
“打死也不肯。”沈笑山语气闲散,“回头别家书院有样学样,都找我的管事掌柜讨银子,我怎么办?银子再多,也得看我高不高兴给。什么年月都不缺哭穷的人,尤其你们这些开书院的。你跟解语这么快就名满天下,也得感谢好些同行不是东西,名符其实的斯文败类,有他们比着,你们可不就是凤毛麟角。”
董飞卿大笑。
陆语亦是忍俊不禁。
沈笑山与董飞卿碰杯喝酒之后,瞥一眼陆语,同时微不可见地蹙一蹙眉,又无奈地笑。
继而,沈笑山送了些明珠豆腐、清炒时鲜到她碗中——骨酥鱼微辣,雪里蕻鲜香辛辣,她西里呼噜地吃了不少,再纵着,她明日怕要胃疼。
陆语知晓他的意思,乖乖地吃素菜,随后,董飞卿又给了她一大块骨酥鱼,“听话就有赏。等会儿喝些汤。”
陆语笑着说好,又道,“还想吃雪里蕻。做的太好吃了。”是很寻常的一道菜,他却做成了少见的美味。
董飞卿眼中尽是宠溺、纵容,“喝完汤再吃。”
他说话间,沈笑山亲手盛了三小碗龙井竹荪,送了一碗到她手边。他与董飞卿的,其实只是做做样子——喝酒的时候,菜吃得少,汤汤水水的,根本不肯碰。
两个男人照顾她的时候,态度都是极其自然。
席间,无暇进门来禀:“林家大太太来了,奴婢已经将人请到了花厅。”
陆语道:“民以食为天,我还没吃好。她若是等不及,改日再来便是。”
沈笑山、董飞卿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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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家相关的案子,荀氏详细了解过了,一早便知,陆语绝不是好相与的性子,甚至于,是个冷心冷肺的人。
那样一个对外祖父的发妻、子嗣毫不手软的女孩,对于师妹林醉,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视为麻烦,不想理会,还是会为林醉做主?——做主么?可能么?
若是如此,倒会变相地成全林家。
荀氏估量着,陆语与沈笑山不会很在意林醉的事情,明面上的怠慢,大约只是时间不凑巧,顾不上应承罢了。相见之后,只要好生应对,他们便会体谅,从而劝说林醉回家——父女相认的事情,是功德一件,两个与道家渊源颇深的人,总不会回避这种事。
由此,荀氏等待的时间虽长,却无一丝焦躁,安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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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宅,外书房。
齐盛在跟林醉说刚得知的消息:“林家大公子,今日去了原二老爷家,求娶原锦。”
林醉讶然,“原二老爷怎么说?”
“轮不到他说什么,原锦同意了,已经跟林骧交换了信物,如何都要嫁过去。”
“……”林醉无语得很,皱了皱鼻子,站起身来,来回踱步,片刻后停下,问:“齐叔,依你看,我该怎么办?这件事,不用也去麻烦姐姐定夺吧?”
齐盛笑呵呵的,“随心就行。咱们想怎样就怎样。”
“……哦。”林醉挠了挠额头,“这还不如不说,我听了,更不知道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