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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49)

可他们怎么就没意识到,唐意航是任何人都无法打败的。——小刀每每想起,总是这样腹诽。

唐修衡转去洗了把脸,坐到矮几前,唤董飞卿:“吃饭。”

董飞卿嗯了一声,片刻后才在唐修衡对面的位置落座。

唐修衡举筷,先尝了尝鱼肚煨火腿,牵了牵唇。

“还行?”董飞卿问。

“还行。”

董飞卿唇畔逸出大大的笑容。这是他让贴身随从去就近的城里淘换来的食材。

唐修衡应该是最没架子的将帅,敌军溃败之后的修整期间,偶尔百无聊赖,就去伙头军那边凑趣,起先是帮着给将士做饭菜,后来就找厨艺好的人学习厨艺。

董飞卿起先总是没眼看,后来见将士因此愈发爱戴元帅,得空便也去瞧瞧。这一瞧,居然觉着挺有意思,便也跟着用心去学。一来二去的,兄弟两个竟在军中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唐修衡曾开玩笑:“哪日你我落魄,一起开个小饭馆儿。”

董飞卿当时由衷点头,“先从小饭馆儿做起,不愁没有做成字号之日。”

小刀在一旁听着,脸都要抽筋儿了,引得兄弟两个哈哈大笑。

此刻,唐修衡对董飞卿端起酒杯,“皇上的密信之中,又提及封赏你之事。”

董飞卿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一口喝尽,随后道:“替我婉言谢绝吧。”

唐修衡失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亲自斟酒,“考取功名的话,作数么?”

董飞卿说:“当然。”

“考中之后——”

“再说。”

唐修衡没辙地笑了笑。

董飞卿道:“哥,到时候你也跟着凑凑热闹吧?”

“什么?”

“科考啊,”董飞卿笑说,“到时候你混进去,一准儿能高中。”

“那可真是闲得横蹦了。考不中是丢人现眼,考中了是平白占用一个名额——我总不能放着武职不干,跑去翰林院熬资历。”唐修衡睨他一眼,“我爹不打得我眼冒金星才怪。”

董飞卿哈哈大笑,“他才舍不得,至多是把你拎到程叔父跟前,让叔父修理你。”

唐修衡眼中有了笑意。

董飞卿继续道:“叔父一定说,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去试炼一下文采是好事。满京都的人都知道他护短儿。”

唐修衡的笑意到了唇畔。

小刀出去一趟,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叠信件,匆匆看过之后,分成两份,分别送到唐修衡、董飞卿近前。

两个人风卷残云地用过饭,命人把饭菜撤下,净手之后,喝酒间隙,逐一拆开几封信件,敛目阅读。

这次,写信给他们的是相同的几个人:程家的人、开林、薇珑和柔嘉公主。

“这小丫头写信给我们的时候可不多。”董飞卿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柔嘉的信,随手撕开信封,取出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笑得手抖。

唐修衡正在看程祖父写给自己的信,老人家写信之前,听说了他在一次战事中为了保护一名参将受了轻伤的事,字里行间皆是对他的心疼和赞许,说意航,你能不能爱惜自己一些?祖父要你毫发无伤地回来,答应我。

老人家的关爱轻柔牵动着他的心弦,他在心里说“答应您”的时候,抬眼看到了笑成那个德行的董飞卿,问道:“怎么了?”

董飞卿笑道:“柔嘉公主跟我说,这辈子都闹不懂的两件事,其一是唐意航这慢性子能成为不世出的悍将,其二就是陆开林那厮活来活去活成了没记性的。”

唐修衡扬了扬眉,“开林怎么招她了?”这些年了,说他慢性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习惯了,说开林没记性的人,柔嘉是头一个。

董飞卿笑道:“说开林哥答应送给她一只鹦鹉,她傻等了俩月,连根鹦鹉的毛都没看着,就去问开林哥,怎么说话不算数。开林哥反过头来问她,什么时候答应过这事儿了?说一定是她记错了。”

唐修衡也跟着笑起来,“开林这日子也够辛苦的,当差之余,还得哄孩子。”柔嘉与薇珑同年同月生,小他和开林八岁。

“可不就是么。”董飞卿笑道,“等会儿你瞧瞧她写给你的信,一准儿是让你帮她数落开林几句。”

唐修衡一笑。

“不过,这小孩儿除了告状,也正儿八经地夸了咱俩一通。”董飞卿胡乱把信纸塞进信封,“但是,一看就是皇上说过的话,她搬到信里了。”放到一边,拿起薇珑的信,用裁纸刀拆开,“还是看看咱们妹妹说了什么吧。”

离京前,他把自己养的大黄狗、两只小猫、两株兰草交给薇珑照顾,珍爱的藏书、名画悉数送给那个小仙子一般的妹妹。

薇珑一向把他当成兄长之一,在信里说的一向是寻常小事,例如大狗小猫对峙,换毛时弄得哪儿都是猫毛狗毛;例如她跟花匠学了园艺,亲自照顾着两株兰草,情形喜人;例如她跟程家婶婶学画、跟双亲学造园有了哪些进步。

婶婶的信件,也是把微末小事娓娓道来。

他想看到的信件,正是这样的。这能让他确定,这些年他在意的人,并没因为相隔黑山白水淡忘他,仍旧陪伴着他。

手中这封信,薇珑显得很高兴,告诉他:

帝后闲来无事,来王府小坐,在花厅看到了程家婶婶的水墨,帝后称赞分明是名家手笔,问明出处之后,当即带着她去了程府,看了几幅婶婶的旧作,将两幅带回了宫中。

到她写信时,京都都已知晓婶婶的造诣,上门求画的人越来越多,但是,绝大多数都被程叔父替婶婶挡了回去。

她说,飞卿哥哥,我特别为婶婶高兴。本来么,婶婶才华横溢,就该让世人知晓。

董飞卿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没错,他也是这样想的。温柔、美丽的婶婶,最擅长的从来不只是打理区区一个府邸的家事。说起来,他和修衡哥、开林哥琢磨奇门遁甲,赶上叔父繁忙的时候,都没少请教婶婶。

看完妹妹的信,他小心地收起来,用裁纸刀拆开婶婶的信。

婶婶在信中跟他说的是恺之、阿逍的事。两个小子越来越顽劣,闯祸的时候越来越多,最近有两次惹得各自的父亲动怒,让他们面壁思过一整日,随后禁足,解除禁足之前,不准习文练武,也不准给他和修衡写信。

他又忍不住笑了。一看就知道,这是程叔父的主张。叔父整治他们,从来不会动用棍棒,却会让人觉得比挨几十板子要难受百倍。

他把程叔父的信放在最后才看,因为那是需要逐字逐句斟酌的。除了他为了袍泽特别难过写信倾诉的时候,叔父才会跟他扯闲篇儿,不着痕迹地宽慰,大多数的信件,说的都是关乎军务战局,是需要他该了解并领悟的。

叔父从没在名义上收他为学生,但是,这些年教过他的,已经太多。

唐修衡跟董飞卿一样,恩师的信件要留到最后凝神细品,先看别人的。

薇珑在信中告诉他,她已经开始独力建造凉亭、穿堂,只是偶尔会过于计较细节,惹得双亲哭笑不得,说不知道她这是精益求精还是吹毛求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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