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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120)

那么,董志和恐怕要经受一番牢狱之苦,随后得个罪名,流放至贫苦之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若出意外,不外乎是董志和那些爪牙想要保住他,又出阴招险招。要是到了那等地步,皇帝恐怕会杀鸡儆猴,把董志和流放到几千里之外的荒山野岭。

应该不会有那么蠢的人吧?蒋徽想着,皇帝对叔父的信任、维护都到什么地步了?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也不敢在这档口往刀口上撞。

想到皇帝,蒋徽由衷生出敬仰之情。

明君并不多见,皇帝这样的明君更不多见。少见程度,大概与师徒两奇才一事有的比。

她曾说过,要把叔父当年的事情写成话本子,而在今时今日,想法略有调整:要把最难能可贵的君臣二人过往诸事写成话本子。

写成之后,若是戏班子想改编成台上的戏,她会爽快地答应。

皇帝和叔父的事,应该让天下百姓知道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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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书亲临大理寺监牢,将皇帝口谕传给万鹤年。

万鹤年听了,先是身形一僵,随即神色复杂,末了竟落下了浑浊的泪。

刑部尚书冷眼看着他,“你打着清正廉洁的名号,在官场做了多年的混子。当年程阁老便看出了你沽名钓誉的本性。

“十几年了,你不知反思、悔改,埋头苦写谩骂程阁老的文章,这何尝不仍然是沽名钓誉的行径?――对你那些文章,嗤之以鼻的有之,认可赞赏的有之。

“看你万鹤年多厉害,连权倾朝野的程阁老都能百般诟病,而且程阁老一直知情却不置一词,定是心虚之故,才从没与你打过笔墨官司――你是不是这样想的?那些趁机起哄的小人又是不是这样对你说的?

“蠢。活了半生,我真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

“你怎么就不想想,只有值得的人与事,才是朝臣愿意理会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做了跳梁小丑多年而不自知,如今还妄想见首辅甚至皇上?”

刑部尚书哈哈地笑起来,笑声里皆是不屑、讽刺。

万鹤年的身形哆嗦起来。

刑部尚书俯视着他,“眼下可好了,清官万鹤年是不在了,只有一个诬告首辅游街示众的小人。

“皇上也说了,你要是再谩骂首辅,杀无赦。这一点你务必要听清楚、记在心里。”语毕,走出牢门,阔步离开。

过了好半晌,万鹤年嚎啕大哭起来。

狱卒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一场哭,是为了名声尽毁,还是为了被人利用却成了笑柄的悔恨。

再一个,对首辅有无愧疚之情?――那是狱卒不会指望的。这种人,或者就是那种糊涂一辈子而且糊涂至死的人。

细数以往那些事,的确是让人膈应到牙根儿痒痒、手也痒痒,但是,从今日起,不需要了。

这个人,已经等同于不存在了。

狱卒走过去,高声打断万鹤年的哭声,“走吧,大理寺已经安排好你游街示众了。过了这几日,你就能回祖籍,我也能眼不见为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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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的管事妈妈来看望陈嫣,把董志和被关入刑部大牢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陈嫣听完,无声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终于走到了末路。实在是可喜可贺。”

管事妈妈道:“虽然您说过不用,可老爷、夫人还是想帮您周旋一番。

“在这情形下,不管是谁,都会更加嫌恶董家的人,对于此案,更会认定全都是董夫人的过错。

“所以,您把心放宽,再等待些时日。”

陈嫣听了,牵了牵唇,“别人兴许就如你说的那样,认定全都是董夫人的过错,但是,陈家人别那样认为才好。”

管事妈妈听不懂,便只是陪着笑。

陈嫣又问:“承宇近来如何?”

管事妈妈道:“很是挂念您,总想着来监牢探望,但是……老爷、夫人觉得不大好,孩子还是尽量别来这种地方。”

“没错。别让他来,我跟他也没什么情分,不想见他。”陈嫣语气淡淡的,“往后,承宇就要请爹娘费心了。”

“老爷夫人一直尽心照顾,您大可放心。”

“是,我该放心了。”陈嫣笑一笑。

转过天来,大理寺出了一件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陈嫣自尽了。

第68章 送行

陈嫣是让陈瀚维、陈夫人又爱又恨的女儿。

她的自尽, 让夫妻二人悲痛欲绝。

虽然隐隐觉出女儿很有些生无可恋的意思,但是打心底认为, 她走之前, 总会有些征兆,再不济,也会跟他们道别。

可是,她没有。称得上交代身后事的言语, 不过是要他们照顾承宇。

已经说了,要全力为她斡旋, 她却不肯接受。如此绝情,对生身父母,一点点眷恋也无。

夫妻两个双双病倒在床。

另一方面,陈嫣的死,对曾镜一案毫无影响。陈嫣是死了, 但不是死无对证, 曾交出的物证都在,人证亦没有否认先前供词的,再加上董志和已经倒台, 董府乱糟糟的, 没人顾得上董夫人。

刑部一面按部就班地核查曾镜一案, 一面请示过皇帝,联合大理寺、都察院, 审讯文睿临、李夫之。

方默给沈安置办了一所小小的宅院, 又雇了几名下人照顾她。

董飞卿和蒋徽的家, 沈安虽然很喜欢,但她来京城的目的就是找方默,又不好意思长期打扰,当日便搬了过去。

蒋徽特地过去看了看,见方默准备得很周到,并不需要她帮忙添置什么,也就放下心来。回到家里,吩咐郭妈妈,得空就派小丫鬟送去一些养身的羹汤或食材、药材。沈安的伤刚好,需要调理一段时日。

陈嫣的事情,她听说之后,心里有些感触,却无法用言语表述出来。

这日,薇珑过来了,把手里的黄杨木匣子随手放下,闲话几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问起陈嫣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管这些做什么?”蒋徽道,“就快做新娘子了,别听这些丧气事。”上个月,薇珑及笄,她和董飞卿虽然没去道贺,但都送了特地准备的及笄礼。

薇珑就笑了笑,“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跟别人打听。”

“好吧,跟你说说也无妨。”蒋徽便站在置身事外的角度,把所知的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薇珑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对下人、心腹,不该是董阁老那个路数。”停一停,道,“昨日用饭的时候,爹爹说起董阁老唆使爪牙诬告叔父的事儿,挺生气的,说那厮简直是狼心狗肺。

“董阁老那两个爪牙,这次定要吃尽苦头。

“至于董阁老,爹爹说让他半死不活的就很好,要比一棍子打死他更解气。”

蒋徽认同地道:“没错。寻常官员被降级罚俸,都会处处碰壁瞧别人脸色,何况这种从高处跌下的情形。”

“如果他不是飞卿哥哥的生身父亲……”薇珑轻轻地叹息一声,“我不知道会如何憎恶他。程叔父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最尊敬、钦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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