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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104)

晚间,唐修衡邀董飞卿到别院说说话。蒋徽不需想也能确定,要谈的定是曾镜一案相关诸事,因此,只是叮嘱董飞卿:“早点儿回来。”

“晚不了。”董飞卿抚了抚她的颈子,大步流星出门。

蒋徽想着,修衡哥要他在别院相见,大抵是想与他好好儿喝一场。她从不会反感这种事,觉得就算是女子,要是有投缘又都爱喝酒的人,时不时聚在一起喝几杯,也是一桩美事。

但是,得给董飞卿备下醒酒汤。

她去了厨房,亲手给他做了酸笋鲫鱼汤,随后有了下厨的兴致,做了两荤两素,一道汤。

走出厨房,唤人摆饭,到了天井的时候,她听到两道脚步声,还有友安满带欢喜的语声:“夫人,夫人,大、大公子来了!”

这小子磕巴的时候,都是有喜事。蒋徽循声望过去,就见身形颀长挺拔、俊朗之至的男子笑微微地走向她。

“哥?”蒋徽喜形于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恺之却不搭话,径自走到她面前,扇柄一下下不轻不重地敲在她额头。

“诶呦,哥!我这是脑袋,不是木鱼儿!”蒋徽啼笑皆非,捂着头别转身。

伴着程恺之的数落,扇柄又一下下敲在她肩头,“你个小兔崽子,跑出去转了那么一大圈儿,偷偷摸摸地成亲,又偷偷摸摸地回京,没良心的事儿都让你办齐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蒋徽笑着往别处跑,“你差不多就得了,把我打傻了可怎么办?”

程恺之笑开来,追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打,“你什么时候聪明过?”

兄妹两个相见,竟是这样的情形。友安站在一旁,现出大大的笑容。

笑闹一阵,程恺之停了手,打量蒋徽片刻,见她气色极佳,很有点儿容光焕发的意思,牵出松快的笑容。

“快进屋坐。”蒋徽笑着把他带进厅堂,转到东次间说话。

兄妹两个嬉闹的时候,郭妈妈便已准备了茶点,此刻笑吟吟奉上。

“郭妈妈,”程恺之记得她,“又来照顾这丫头了,不放心是吧?”

郭妈妈只是笑。

蒋徽问他:“倒是说啊,何时回来的?”

程恺之道:“下午回来的,等着我爹回府之后,请了安,就来看你们了。飞卿哥呢?”

他比董飞卿小,又比蒋徽大。

“修衡哥让他去别院,商量些事情。”蒋徽道,“你要不要去找他们?”

“这话说的,”程恺之道,“我来看妹妹,凭什么追着他跑?跟你这个不省心的说说话,就挺好。”

蒋徽笑出来,这才细细地打量他。比起她离京前,他又长高了一些,现在应该和叔父一般高了,俊朗的面容清瘦了些,肤色变成了荞麦色,估摸着是大热天还在外面赶路晒的。

在她心里,叔父性情如水,可以是微起波澜的春日烟波,可以是冬日月光下的清澈寒溪,亦可以是掀起惊涛骇浪的深海暗流。

而恺之哥是火焰,可以恰到好处的给亲友温暖,亦可以毫不留情地将敌对之人灼伤。

“二舅爷回来没有?”她问。

程恺之笑道:“当然回来了。听我说了原由,加上天气越来越热,便痛痛快快地跟我一道回来了。只是走走停停的,看到何处有趣,便要流连一两日。”

蒋徽笑道:“你们可真是的,怎么能瞒着叔父跑出去呢?叔父少不得挨祖父的训。”

程恺之轻笑出声,“我就是在家,他也不少挨祖父的训,别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推。”

“你可真是的。”蒋徽拿他没法子,让郭妈妈把饭摆到这儿,“在我这儿吃两口吧?我做的。”

“是不是你做的,我也得在这儿蹭饭。”程恺之说,“吃完饭,还要等着飞卿哥回来。”

“求之不得。”

饭菜摆好,兄妹两个相对而坐,边吃边谈。

程恺之提起了曾镜一案,问起原委。

蒋徽便把大致的情形娓娓道来。

听到穆雪、阿锦的事,程恺之皱了皱眉,“这件事,董阁老办得可真是太膈应人了。”

“谁说不是呢。”不论见没见过那对母女,都会满心唏嘘。原本,她们不需要经历那样悲苦的经历,可惜,穆雪曾经心仪又为了孩子背叛的人,是董志和那样的人。

程恺之问道:“飞卿哥是什么态度?”

“看热闹罢了。”

程恺之思忖片刻,叮嘱她:“眼下这档子事儿,飞卿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知不知道?这种事,必须得夫唱妇随。你要是张罗着对董家落井下石,万一出了显得你没分寸的意外,终归是不好。有什么打算,一定要先跟他商量。”

这完全是娘家人才会提点她的事。蒋徽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你啊,聪明的时候就比小狐狸少根尾巴,但凡犯起傻来,能把我吓个半死。”程恺之的笑容无奈,又透着对妹妹独有的那份儿宠溺,“往后可不准走了,你不在跟前儿,我做了好几回噩梦。”

蒋徽唇畔缓缓逸出纯粹又真挚的笑,“不走了。我们能让你们放心之前,都不会出远门了。”

“那我就踏实了。”

饭后,外面起了风,且无闷热之感,兄妹两个便转到廊间,坐在竹几两侧的竹椅上闲谈。

分别那么久,要说的话太多了。

戌时,董飞卿与唐修衡一道回来了——程恺之过来的事,刘全派人去给董飞卿报信,阿魏则给唐修衡报信。

走过垂花门,两男子便听到了兄妹两个的笑语声,相视一笑。

进到内院的院门,兄妹两个察觉到他们回来,齐齐站起身来。随即,程恺之走下抄手游廊,快步走过去,重重地给了董飞卿一拳。

而在同时,唐修衡则给了他一拳。

程恺之对董飞卿说:“不声不响的就成我妹夫了?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唐修衡则对程恺之说:“撒着欢儿地满世界跑,弄得师父得空就挨训,再有下回,看我怎么收拾你。”

董飞卿对程恺之道:“我凭什么问你?叔父婶婶都没为这事儿说过我。”

程恺之对唐修衡道:“收拾就收拾呗,又不是没挨过你收拾。”

蒋徽听了,忍俊不禁。

唐修衡望向蒋徽:“解语,给我弄碗醒酒汤,今儿喝的酒太烈。”

“备下了。”蒋徽说着,走向厨房,“你们坐下说话,醒酒汤、瓜果等会儿就来。”

三名男子在院中东侧的石几前落座,谈笑风生。

陈嫣每隔三日,便会有狱卒给她送来有荤有素的四菜一汤,且告诉她:“董公子、董夫人派人给你送来的。这里边儿的日子不好过,想开些,别委屈自己。没点儿力气,过堂的时候,单是跪那么久,你就受不来。”

陈嫣回以感激地一笑,也真没辜负这份好意。其实,就算平日的粗茶淡饭,哪怕再不合口,她也会吃下,为的就是怕自己倒下去,再没有针对董家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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