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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61)

那是一句玩笑话,书俏却品咂出一丝隐藏的苦楚。“我哪儿都舍不得下手。”她说,“谁让你长得好看,你自己不珍惜,我还宝贝呢!我可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叹了一声,凉凉的声音在黑暗的空气中弥散开来,声音里有一些经过压抑仍掩饰不住的颤抖:“从记事以后到二十岁以前,我从来没有让我的手受过一点伤。”他说,“因为怕双手受到伤害,所有剧烈的运动我也很少参加,我甚至连每一次剪指甲和肉刺的时候也都格外小心,从我接触音乐的那一刻起,我是那样尽心竭力地保护着我的双手。因为我确信那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必须珍惜这份恩赐,好好发挥我的演奏天赋。也许你很难想象,那时的我不止二胡拉得好,琴筝笛箫也都不在话下,西乐中的钢琴和吉他,我也弹得不赖。你说,我有这样的一双手,我怎么会不懂得珍惜?”

书俏哽咽。虽然早就知道他在出事前是个演奏家,可亲口听他说起这些感慨,就像有人朝着她的胸膛猛砸石块,她的心都要碎了。

☆、第48章

早餐的主食是白脱小球面包——书俏有意让江淮尽量不借助工具进餐,特地去面包房买来的。白脱小球的大小和形状能方便地让他用手握住,面包本身又很轻,拿着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她征询过江淮的口味,事先替他在面包上抹了黄油。

江淮的右手腕别扭地向上翻着,虎口并不朝上,腕部有些下垂。与其说是握者面包,更象是将其捧托着。他虽然可以做到缓慢地翻转手掌,但明显现在这样的姿势对他来说更容易。他低头咬了一口面包——小小的一口,很是斯文,几乎没有落下什么碎屑来。

书俏笑眯眯地端上牛奶杯,将吸管凑到他的唇边。他轻轻咬住,吸了两口,松开嘴,对着她笑。

书俏咬住他刚刚松口的那根吸管,就着他饮过的牛奶杯喝了一口,随后笑道:“我们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呀?”

他露出戏噱的表情:“我说,这件事情有‘间接’的必要吗?小心我嫉妒那根吸管!”

书俏惊地差点把牛奶杯给摔了:“你你你……你是江淮吗?”

“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怎么证明?”

“你放下杯子,离我近一点。”

书俏照做了。

“再近一点……”他说。

她也照做了。

江淮把手中的面包放回盘子,顺势向下一垂手,触到了她的手背。

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勾住她的手,却没掌握好力道,啪地敲到了自己的轮圈上。

“疼吗?”书俏吓了一跳,直觉反应便是捧起他的手问他疼不疼。紧接着就是一阵又揉又吹。

这显然是江淮也没有料到的意外:他原本该算好了距离,觉得自己能够十拿九稳地牵住她的手,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失算了。他的脸色有几分沮丧,但很快调整过来:“不疼的。你瞧,这不是证明了我就是我吗?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幸运的江淮,才能得到你这般的垂爱和怜惜。不是吗?”

书俏看得出刚才他会打到手纯属意外,却也不忍揭穿他,只说:“以后不许你用这种方法证明了。”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他的眼底升起桃花。

“除非什么?”

“除非你愿意采用某种较为‘直接’的方式。”

书俏也不羞也不恼,大大方方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他努力迎合着她,手臂轻缠住她,即使因为肌肉力量有限,坚持不了多久就滑脱,也会很快重新贴合到她的腰部。

他的抚摩是那样轻柔,并没有那种霸道的男性征服力量,他的唇更是柔软,舌尖却灵巧地扫荡着她的齿颊,用力而深情!他那样专注地吻着她,似乎调配了他所有可以支配的力量,以至于直到他们的嘴唇恋恋不舍地分离,他几乎咳喘起来。

别说是他,书俏自己也快喘不过气来了。可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又让人暗地里大呼爽快。她一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面帮江淮理顺气息。

他的脸孔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羞,一双乌黑的瞳人倒是显得更亮了。

书俏下意识地娇羞低头,却无意中发现,他垮间的小小变化。

“书俏,刚才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想,我还是可以给你幸福的。”

“啊?”她猛地抬头,发现江淮直直地注视着她。他的眼神单纯热烈,象一个纯真少年。原来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她微微一笑,并没有提醒他,只是暗地对自己深爱的这个男人泛起一丝心疼。

他依旧对自己刚才身体上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兀自继续说道:“你这样好的女孩,是不应该属于一个废人的。所以,我不会再把自己定位在这样可悲的字眼里!还记得我给过你一张名片,那上面只有五个字:音乐人江淮。那是我一直想找回的我,可在那光鲜的称谓背面,我却一直给自己另外下了一个头衔:可怜虫江淮。现在,我不想要那个头衔了!我不可怜!如果我是那个可怜虫,那么将置你于何地?我有什么资格让你甘心做一个可怜虫的女人?诚然,这改变不了我残疾的事实,我依然不完美,可是,至少我会努力,比其他身体条件比我优越的男人更努力,让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少一些阻力,至少……在别人说起我们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说:林书俏的男人虽然残疾,却也有些许配得上她的地方。”

她感动地几乎落泪,却只掩饰地端过牛奶杯喂他:“好了好了,说那么多话,也不带喘气的,看来肺活量练得不错。”

他接连喝了几口牛奶。“最近这一两年,进步是挺大的。不过,我以前反正话也不多。”

惊蛰之后,春意渐浓。虽然彼此工作繁忙,书俏却几乎每天都会与江淮见面。除了两人的住所和“月河酒店”,江淮甚至也会主动邀她小小的“远足”一番,将车开到郊外的田野树林,接受春光的沐浴。

直到三月末,江淮为了即将演出的音乐会进入最后的紧张筹备状态。书俏原也想自己去工作室找他,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钟的陪伴也好,转念却又觉得此举会令他分心。她很清楚,“音乐”在他生命中所占的分量。于是,最终她没有开口提出这个建议。

令她惊喜的是,虽然有一周的时间见不到江淮的面,他却每一天都会托快递带给她一些小惊喜。

第一天是一本小清新的画册,书页里还夹着一朵小小的干花。书的扉页空白处,是他“特殊”的字体:这朵野花是我今早在花园草丛里摘下的——我是不是很厉害?

第二天是一张精美的卡片,上面只写了“书俏”两个字。

书俏不解,还打电话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笑呵呵地说:“你有没有发现这两个字写得特别好看?因为和你在一起以后,我就着重练这两个字。虽然我的手不方便了,至少要把你的名字写得美一点。书俏,你看,还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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