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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59)

“我刚刚表现得很糟糕,对不对?你本来就很不舒服了,我还说些丧气的话来刺激你。书俏,对不起。”

“只要你不真的灰心丧气,我可以容许你偶尔的情绪化。”她笑了起来,“江淮,其实,换个角度想,看到你为我紧张、为我吃醋,我还挺高兴的。”

“我并没有吃醋。”

“嘴硬!”

江淮摇了下头:“吃醋是真的没有,因为我知道你对那个韦明没有半点特别的感觉——说句不好听的,这是我唯一的胜算。然而紧张是真的,毕竟……他是个体魄健康的年轻男人,而我又老又残……”

“三十几岁也叫老?”书俏抗议道,“再说,你以为我很年轻吗?明年我就三十岁了!那么,明年是不是我就可以和你谈一钞夕阳红’的恋爱了?啊,然后再过五十年,我大概就可以坐上轮椅了,起码也会柱根拐棍,是不是要到那个时候,你才会觉得我们十分登对,简直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他的眼中带着一层迷蒙的神采,欣喜感动之外,也有一丝伤感,微抬右手,他缓慢而笨拙地抚摸到她落于胸前的发梢,哽咽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书俏知道他的意思,像他这样高位的瘫痪者,很容易发生各种并发症,也许,他的寿命存在太多的不可控的负面因素。“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想。”她笑了下,“也许从现在开始想,分别的那一刻,我就不会太过忧伤。”她顿了顿,“你看,你很有可能会少给我几年快乐时光,所以,你是不是更应该从现在起每时每刻多多补偿我呀?那样,也许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第46章

书俏让培安把江淮送到她家后,便请他先回江家去了。

江淮对此倒也没有异议,只在书俏将他推进浴室预备给他洗澡时微露腼腆之态。不多久便被书俏搞怪嬉闹式的“沐浴*”给逗得忘了拘谨。书俏看着顶着满头满身泡泡、任由自己“上下其手”、“胡作非为”的江淮,非但不觉麻烦,反而觉得他特别可爱。

为了转移起来方便,书俏只是将江淮转移到一张带束缚带的沐浴椅上,饶是如此,待帮助他洗毕擦干并且完成更衣后,她的浑身也几乎湿透了。江淮看她的样子很是心疼:“你也快去洗洗吧,身上都湿了,天冷,捂着怪难受的。”

书俏道:“不差这一会儿的时间,先把你弄上床。”

江淮垂下眼睑:“先在床上铺层垫子吧,夜里你好睡得安稳些,也免得第二天……”

书俏知道他的担忧,却笑笑说:“你说得对,每个月‘姨妈’来的日子我都睡得特别死,尤其大冷天的我都舍不得从被窝里钻出来,因此我也习惯铺上一层垫子睡觉,真要是弄脏了也不妨事。”说着真就从柜子里找了一张护理垫在床上平铺开来。

帮助江淮从轮椅转移到床上后,她重重地亲了他一口说:“亲爱的,你真棒!乖乖躺平等着我哟!”见江淮绷紧的脸部线条刹那间缓了下来,她这才拿了睡衣去进浴室洗澡。

宽大的珊瑚绒睡袍将她的身材衬得更加纤巧。江淮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瞳仁透亮。读到他眼底的痴迷,她不禁柔柔一笑。弯下腰,在他的左手掌心塞入一块卷好的小毛巾——毛巾被用电吹风吹得热热干干的,既能防止他的关节挛缩,又可以帮助他血液循环。

“快上来吧,小心着凉。”他说。

她钻进被窝,像一条八爪鱼一样迅速地趴在了他的身上。

“好冷哦。”

平时在冬天她习惯打开电热毯睡,今天是因为怕江淮身体麻痹容易低温烫伤,所以才没有开电热毯。尽管如此,洗澡前她就事先开了卧室的空调,这句“好冷”多少有点撒娇的成分。江淮说:“我的身体够暖吗?”

虽然江淮的血液循环不太好,但到底是年轻的男人的身体,又刚洗完热水澡,暖意正源源不断地透过他的肌肤向外散出来。书俏紧贴着他,心里有一个色眯眯的声音仿佛在说:嗯,不止如此,你还很软很香。

她的脑袋偎依在他的颈窝,:“江淮,我做你的专属复健师,好不好?”这个念头不是第一次涌现,她是真的希望有更多的时间能参与到他的治疗中。

他一口回绝:“这不好。”

书俏以为他仍是过不了在她面前暴露身体失能的心理关,谁知他接着说出的理由竟然是:“书俏,我并不是不愿意让你帮助我,可是我的复健师为我服务了很久,他一直尽心尽责,也没有做错什么,我自己允诺了他请假,我不想他回来的时候被无缘无故炒鱿鱼。当然,如果有一天他厌烦了这份工作,想换一个环境,那另当别论。”

她的心刹那间变得柔软:“你从不炒人鱿鱼吗?”

他笑了:“以前管理酒店的时候,当然也有被酒店解雇的员工。不过这样的事不用我出面,自然有专门的部门处理。老实说,那会儿的我也不见得是多么好脾气的老板。可是,那些近身照顾我的雇员,他们对我而言从感情上来说是不同的!在我的生活中有太多的时刻都离不开他们的帮助,我对他们的付出有着更加直观的体会,他们有多辛苦,我再清楚不过。说真的,如果不是生活不易,没有多少人愿意接我这样的活。可也正因为他们都有着很大的生活压力,我所能做的就是保障他们的工作稳定并且给予良好的报酬。书俏,希望你能体谅我。”

她当然知道他待人素来善良真诚,只是当听到他能为人设想到这种地步,仍不免震撼感动。“如果这都不能体谅,谈何爱你?江淮,你是那种可以给人特别多温暖感的人。我觉得能和你相爱,我很幸运!”她由衷地说。

江淮轻声细语道:“都说爱情让人迷眼,我看是这真的,你啊,就是让爱情搅得你看不清楚真实的我了。”

“要我说么,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所以才会觉得我看不清。你还不是那‘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看不清,而是你恰恰就是那座山,所以你更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我曾经感慨老天的残忍,我也必须承认对你的残障有过同情之意,那些感觉才是让我自己迷糊的、让我困惑的、让我迟疑的,可是最终却渐渐清明起来,只听得到一句——心向往之!”

他的唇边弯起一道浅笑:“一句‘心向往之’,便真的‘往之’了,也不管前路多不好走——你还真是行动派。”

“山不过来我过去,谁让你是‘不动派’的!”她故意拿话揶揄他,“不过嘛,‘不动’总比‘乱动’好,起码还不至于让我四处‘堵截’,肯乖乖呆在原地等我,也算多多少少给我点面子了。”

她感觉得到他的肩头微微抖动,一抬眼,居然看到他咧着嘴大笑,神态中有一种难得的单纯喜悦,像个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孩子。

两个人谈谈说说,一晃到了半夜。临睡前,书俏又帮江淮调整了一下体位,嘱咐他需要翻身或小解的时候记得叫醒她,这才熄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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