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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31)

她本不想随便收礼,可一听说是江淮亲自挑选的,她倒忍不住好奇想打开一看究竟了。

从购物袋里把所有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每一件都让她又生气、又心疼——

浴袍、枕套、床单、毯子、被罩!每一件都是质地精良,颜色雅致,他有着极好的审美,这些东西不止单看很美丽,且颜色和风格甚至和整间卧室很搭。

“林小姐,先生让我问问你,这些东西还满意吗?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

那个人到底有多嫌弃自己?书俏抽了一口气,说起了气话:“莲姐,我想你家先生不如直接送一台红外线消毒仪给我。”

“红什么?”莲姐显然没听明白。

“红……哎哟,我哄您玩呢!”她真心怀疑如果她和莲姐重复刚才的话,那个傻瓜会不会真的送一台消毒仪器给她。

她懊恼地将那些衣物和床上用品塞回购物袋里,此时她的目光一闪,似乎在其中一个购物袋里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张洒金卡片,上面用粗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

书俏:谢谢你——不止为了昨晚。

每一个笔触都有颤抖的痕迹,她可以想象他握着那支粗粗的笔,在纸上辛苦描划的样子。

她攥紧手中那两个购物袋,心里的气恼已经完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痛和怜惜。

☆、第22章

“东西她都收下了吗?”江淮的眼睛从放在腿上的一张木插板手指训练器上抬起来,落到了莲姐脸上。

“收下了,”莲姐说,“就是她坚持不肯让我照你的意思替她打扫房间,所以我就早早回来了。”

江淮没有说话,低下头,右手缓缓将一个木插板上的木棒拔出,翻转后颤巍巍地插入隔壁的一个孔中。

这是他经常做的一个手指练习,最开始由复健师陪着做,听从对方的指令拿取相对应颜色的木棒,拔出、插入、换孔,后来,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他会有意无意地拿出木插板来自行练习。他能独立自主去做的复健项目不多,这算是其中一个。只可惜到目前为止,他能较为灵活运用的,只有右手。

莲姐站了一会,见他没有反应,抿了抿嘴接着道:“先生,林小姐有封信要我转交。”

他的手指在空中停滞了半秒后,歪倒在木插板的边缘。“给我吧。”

莲姐将信的开口处向上,放到江淮的腿上。他拿左手腕抵住信封一角,右手指撸开三角形的开口,里面是一张明信片。他吃力地好不容易用两根指头把它从信封里夹出来,却又不小心让它飘到了地上。他下意识地探身想要去捡,却在后一秒意识到这一念头的可笑。

莲姐迅速地将明信片从地毯上捡起,交还给他。他说了声:“谢谢。”之后却看到莲姐憋笑的表情。

江淮低头看向明信片,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莲姐看向他的样子如此奇怪。

书俏给他的明信片本身印刷的只是普通的风景图,然而背面却用漫画的笔触画着两幅小画:左边是一个坐轮椅的男孩儿仰着头,可以看到他的脑门上缠着一个布条,上面写着“我有洁癖”四个大字。那个男孩对着一个一手端着茶盘,一手提着沙发套、表情辛苦的中年女性发出“命令”,人物的旁白写的是:“把刚才那个人用过碰过的东西给我通通扔掉!全部换成新的!”右边却是一个卷发女孩钻在被子里呼呼大睡,嘴角留着口水,被子上有一滩可疑的印迹,床单上有吃剩的面包,这些东西的旁边还有箭头指向文字标注,分别写着“牛奶”、“面包渣”;更让江淮感到吃惊的是,画的最右边还写了一行小字——“带着帅哥气味的睡衣乃提高睡眠质量之法宝!”

“先生,林小姐还真是有心人。”莲姐带着些许奥妙的表情,笑看着他。

他心虚似的拿手把明信片盖住。“她的确是个好心人。”一个字的替换,已经让定义完全不同。

“先生,我觉得,林小姐对你不是一般的好呢。”莲姐自顾自地说道,“虽然这不是我该去管的事儿、该说的话,不过,跟着先生这么多年,也总想你过得好。我们这些跟你久了的老人家,像我还有老黎都已经快不中用了,培安虽好,但也未必能照顾你一辈子,要是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又讨你喜欢的姑娘,我们也就放心了。”

江淮大惊:“莲姐,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觉得,我在有心招惹谁?”

“什么招惹?”莲姐皱眉,“你说的招惹是与一个人亲近的意思吗?如果是这个意思,我倒觉得,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林小姐不也愿意和你亲近吗?这姑娘家的卧房,是谁都能进的?何况,还留你住了一晚!”

“呵呵,”江淮苦笑,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右手一挥,竟然把放在腿上的整个木插板连同明信片一起挥到了地上。“你以为这能是怎么回事儿?那是因为我昨晚上吐下泻,人不人鬼不鬼根本撑不到回家就不行了。她是好心收留我,就像……就像对待它的那只残疾的小狗那样的好心。你懂了吗?”

莲姐鼻头一红,俯下身,握住了他的手:“先生,是我不好,我惹你生气、伤心。你别激动,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莲姐……”他哽咽道,“我受伤后这十几年你都照顾着我,在我心里早就把你视为我的长辈,我不该冲你发火。”

“就是因为把我当自己人,才好意思闹脾气呀。”莲姐爱怜地拍拍他的肩,“你现在停住轮椅乖乖不要动,等我把地上的木棒子都收拾干净了,再挪动位置听见不?”

“对不起,又害你忙活了。”他是真心愧疚。

“行啦!”莲姐蹲着身子一边收拾一边说,“真把莲姐当自己人,就别再说见外的话。这两年你特意招了好几个钟点工,打量我不知道呢?你这就是在帮我和老黎减轻工作量是不是?老黎常和我嘀咕:说自己现在既不用替你开车也不用搬搬抬抬,就照管着些花花草草,简直像是白拿江家的工钱似的,怪不好意思的,嚷嚷着不如趁早退休养老呢。”

“黎叔都是六十岁的人了,本来也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如果他离开江家能有人孝顺,我早就想给他一笔钱让他回老家了,可据我所知,他的家人偏又不怎么管他。只要他愿意,他在江家待多少年都可以,我就是怕他工作了一辈子,马上空下来会不自在,所以才安排他做些园丁的工作,按着我的本心,是极想让他享享清福的。莲姐,你也是。你和黎叔小半辈子都奉献给我了,陪着我一路熬过来,我别的本事没有,可让你们两位安享晚年是我的责任。如果有一天,你和我说你们干不动了,可你们仍然愿意留在江家,乐意继续陪着我,我会很高兴的。”

“先生……”莲姐的泪珠子在手里捧着的插板上跌碎成了好几瓣儿,“这老天爷,真是……太不开眼了!”说着把收拾整齐的插板往桌上一撂,伤心地跑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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