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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圆(55)

她的心一阵刺痛,忍不住俯下脸吻他的眉心。褚云衡似乎被她突然的热情弄得有些懵了,傻笑道:“朝露,你不怕爸爸突然走出来吗?好歹,回我卧房再说嘛。”

她脸红了,移开唇瓣,眼神却一直定在他的脸上。两张脸离得那么近,她伸手轻轻抚过他眼角淡淡的笑纹,孩子气地说:“我才不怕被看到,你是我的!我刚跟褚伯伯说,我好喜欢他的儿子。”

“哈?”褚云衡先是一怔,而后便把脸整个埋进她的胸脯里,贪恋地嗅了一口,“朝露,老天对我真好。”

朝露摸着他的头发,说:“不,他对你还不够好,可是我会对你好。”

“小傻瓜,这哪象是女孩对男人说的话?”他单手勾住他的腰肢,“奇怪,我刚开始觉得你应该是个挺聪明的女孩子,现在看你,越来越傻气了,尽说呆话。”

“云衡,”她听他说自己呆,非但不恼不怒,反而笑得很甜,“再说一句呆话,你想不想听?”

“嗯。”

“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

☆、41 城堡

褚云衡的房间有一个朝南的阳台,抬眼望出去,便是很好的街景。知了的鸣叫声反而令这条少有车辆经过的街道显得宁静。奶白色、砖红色、浅灰色的各种风格的旧洋楼掩映在绿树之中,让人恍惚觉得置身于另一个时代。远处飘着淡淡的云,风掠过朝露的头顶。

她一手紧贴在褚云衡搂住她的右手上,另一手抓起他的左手,轻轻帮助他挽住自己的腰。从走上阳台开始,褚云衡就把手杖放到了一边,依偎着她而立。朝露忽然开口说道:“云衡,这里真美,就像我小时候一直梦想住进去的房子。说句实话你不要笑我,这样的房子,对我来说,简直是和童话城堡一样不真实的存在。可是,就在刚才,我突然又觉得,对一个独居的老人来说,这里似乎又太空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人搬出去住,有些不孝?”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无奈和哀伤。

朝露握住他的手指:“不是,我有时也会觉得,也许两代人分开住对彼此更方便些,你一定有你的考量,我也不过是一时感慨。”

褚云衡微微低下头:“朝露,你知道吗?我爸爸直到三十六七岁才有了我,我不止是他的独子,更是他人近中年才得到的孩子。我无从得知,在那场车祸之后,我昏迷的那几年,他是怎样硬撑着熬过来的,单单是我醒来之后,他看到我变成……残废的样子、看到我精神崩溃的模样,就已经让他痛不欲生了。

“云衡……”她转过身,却一时忘情,以至于忘了他把一半的重心放在自己的身上,她这猛然一转身,几乎害得他歪倒。她赶紧拦腰扶了他一把,随后才说道,“对不起,你别再说了,这不是个好话题。”——所有会勾起他伤心的话题,都不是好话题。

他轻轻摇头,表示没关系,他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的嘴角甚至带着微笑,然而目光却深沉复杂:“他从来不说,可我知道,有些时候,他甚至很怕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所以,搬出去住,一半是为了我自己方便,另一半也是想躲出去。我爸爸的年纪不轻了,我不想成天让老人家看着变成残疾的儿子伤心,有人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是种不孝,可是一个年老的父亲成天看着孩子比自己更早地拄上拐杖行走,何尝不残忍?”

朝露一手牢牢地扶住他,另一只手轻柔地抚过他的面庞,停在他的眉间:“云衡,看着我,不要皱眉。”她柔声道,待他眉头轻展,与她四目相对后接着道,“云衡,直到现在,我看到你很辛苦地走路、或者是用一只手做别人两只手做起来轻而易举的事的时候,我都会心痛。我想,你爸爸对你的爱一定更深,因此伤心难过的情绪更甚。即便如此,我们仍然希望能你能常在我们的身边,能时常看到你、听到你,让你知道你对我们有多重要,因为,你不止是令我们心疼的云衡,更是会给我们带来快乐的云衡啊!”

他静静望着她,表情微怔。喉结上下滚动着,良久,他用力搂住了她:“朝露,我仍旧可以是个给予别人幸福的人,谢谢你提醒我这一点。”

“你当然可以!”她完全是真心的,就拿眼下来说,在他的怀抱里,她就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心里象灌了满满一腔蜜糖。

他们忘情地在阳台上接吻,直到朝露偶然从眼角瞄到对面楼的阳台上有人在偷窥好戏,她才不好意思地推开了他。

“喂,对面有人看到啦。”她朝马路对面抬起下巴尖,朝褚云衡努努嘴,

褚云衡顺着她下巴所指的方向快速扫了一眼,脸红归脸红,嘴上却吃吃笑道:“怕什么,让他羡慕去。”

朝露假装板起脸孔,把靠阳台放着的手杖硬塞回他的手里,拖着他的左手进屋。

房间大概有二十平米左右,家具是西洋复古式样的,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带写字台的红木书架。

朝露粗略扫了眼书架上的书,大多是散文、通俗小说之类的,还有几本德语词典。便随口打趣道:“你这个哲学老师,喜欢看的书倒平常。”

他坐在床沿上,笑道:我从来没觉得哲学老师非得是高深莫测的人,我也需要休闲放松,不能成天对着专业书籍啊。而且我在国内学的是德语专业,去德国才改攻哲学,回国后不久,我就搬出去住了。再者,这里原本就只是卧房,大部分的书,都在三楼的书房呢。你有兴趣,等下我可以带你去看。”

“不了,我不参观你的‘私人图书馆’了。”朝露踱步到他身旁坐下,晃着腿,故意夸张地说,“有钱人的房子大得吓死人啦,什么卧室、餐厅、厨房、客厅、书房、起居室的……我怕我越看越自卑。”

“朝露,”他笑了,“你刚刚还说,你觉得这很美,象你小时候梦想的房子,象童话的城堡,对么?”

“嗯,的确如此。”

他定定地望着她,蓦地抬起手,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这个城堡的门,已经向你打开了,我的公主。”

朝露整个人傻掉了,象被魔法师的施了法,她的思绪似乎坐上了一乘马车,在绿色的原野上快乐地驰骋,而头顶还残留着他触摸她时掌心的温度。

“云衡,”她回过神来,笑得比刚才愣神的时候更像个傻瓜了,一边拿手轻捶他的膝头,一边嚷,“我快乐死了、快乐死了。”

褚云衡脸上漾起满足的笑意,拉她在自己的膝头躺平。

她躺下,近乎崇拜地仰面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被纯粹的爱和满足感占据。直到看到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才意识到这样的姿势时间久了对他可能是种负担,慌忙抬起身。怕他逞强,故意说道:“云衡,你太瘦了,膈得我疼呢。”

他笑呵呵地说:“所以,我一直觉得电视剧里那种拿胳臂当枕头枕一夜的情节是很荒谬的啊。连腿都受不了,别说手臂了。不管是被枕的那个还是枕着睡的那个,恐怕都受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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