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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你即将离去(66)

她不敢直接问他,只能旁敲侧击向季叔打探,季叔叹气道:“那天晚上我陪小南先生散步,不知怎么的就来了工人房附近,那些人口无遮拦,拿他和你的事取笑,第二天小南先生就让他们走人了。”

松雨道:“谢谢你季叔,你大概是这个家里唯一没有对我冷嘲热讽的人了。”

“说实话,我也觉得你过分了……小南先生对你多好,你不该玩弄他……”

“季叔,你也想走人了吗?”身后,南烈的声音响起。

季叔噤了声,匆忙退下了。

“阿烈,是我和他谈起我们的事,你不要怪他。”松雨虽说搬回南家已经好几天,但和南烈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她也不敢靠他太近,怕引起他反感。

“我们的事?哦……”他故意拖长了音,“你指的是你把一个残废耍得团团转的事啊?算了,多亏有你呢,否则那个可怜虫还不知道要背地里被人笑多久。”

“阿烈……我是坏,可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收起你的眼泪吧。”他自己的眼眶中却有晶莹闪烁,“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开除那些嚼舌根的人的?我告诉你,我只是无法忍受他们一次次地提醒我自己有多蠢多天真!他们骂不骂你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们的潜台词——这个男人真活该,这么明显的骗局都会信!也不想想自己除了满身铜臭,还有什么可以吸引异性的地方?是站不起来的腿?还是伸不直又握不紧的手?还是那颗需要外接电源的心脏?江松雨,是什么让你直到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骗我哄我的?我真的很好奇!”

“你想知道吗?”松雨豁出去了,“娶我就可以。”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他说,“你以为凭现在我这副身体还能对你做什么?一个太太的存在,大概率上也不过是个摆设。你要做这个摆设吗?”

“我咨询过医生,每个人恢复情况不一样,但是……大多数人这方面不会受很大影响,你的主治医师也和我说过,他曾经有一个病人和你年龄相仿,在手术后几个月后就恢复了……那方面的……”

南烈的脸上有了红晕:“江松雨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是你先提的……”

“好,那我再问问你,你说的那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病人现在怎么样了?你不会没问吧?”

“问了,他去年去世了,去世时距离安装人工心脏过去了六年零八个月。”她如实说道,“你担心我守活寡不够,还在担心我彻底守寡吗?”

“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只是在想,既然剩下的时间这么短暂,我为什么要浪费在一个试图玩弄我的女人身上?就算我对女人还有兴趣,那其中也不会包括你江松雨。”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狠戾绝然,“你有多恶心我这副残缺的身体,我就有多恶心你这颗贪婪的心!江松雨,你要和我成为这样的怨偶吗?”

“好啊,”她一面轻轻地坐上他的轮椅,一面小心翼翼地护住他身体左侧伸出的接线,以免不小心扯开人工心脏的外接控制器,“今晚不如先试试,说不定你会愿意浪费一点点时间在我身上呢?”

“你下来。”他的脖子后仰,僵硬而倔强地躲避着她蹭过来的唇。

“今天晚上我亲自给你洗澡。”她跳下轮椅,不忘甩下一句话。

晚上,松雨果真去了他的卧室。

“我不想洗,我昨天洗过了。我现在每次洗澡都要做防水,挺不方便的。”

“那擦擦身吧?”她一副有深意的表情,“擦身也挺不错的。”

他的眼神躲闪:“不用,天天在房里呆着,我没出汗。”

“也行,我不嫌你脏。”她说着,就要掀开他的被子。

“下去。”他没好气地说,蜷缩的手掌勉力压住了被角。

她轻易就握住了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塞回了被子里,像条小鱼似地溜进了他的被窝。

“你能往里睡一点吗?”她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求饶道,“我快掉下去了。”

“你在故意向一个残废施展魅力吗?”他冷着声问。

“很明显——是的。”

“我说过,你现在搞这些对我是白搭,我不会有反应的。”

“知道啦。”她侧转身,柔柔地看向他的侧脸,“我其实是想确认自己的感觉,也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

他飞快地垂眸侧视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阿烈,现在是我想要你!”她在被窝里摸到了他的手,轻轻握住了它。

“放开!”他无力地抵抗着,眼中有了雾气,“你在换着方式嘲弄我吗?”

“阿烈,过去我是骗了很多次,可我也骗了自己很多次!我不敢爱你,我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上一个残疾人,当南叔叔给了我一个听上去很有诱惑力的选择时,我下意识地就为自己的心动找到了更合理化的解释。我对你的感情,好像只有为了钱才说得通!阿烈,事实不是这样,你现在就算一文不名,我也愿意嫁给你。但我也必须坦诚地说,那是因为过去你和南叔叔已经给我创造了太多的条件,让我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得到良好的生活,在这个基础上,我大概才有勇气和精力去爱一个人、去付出感情。当温饱都不能保证的时候,我可能没有余力去谈爱,因为爱情本身就是很奢侈的东西!我不超然,直到现在我都骨子里是一个现实的人,可是阿烈,你现在就在我的现实规划里——非常非常重要、非常非常宝贵、非常非常喜欢的一部分!”

南烈嗤笑了一声:“江松雨,你真的很自私、也自信得很莫名!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我当然不能掌握一切,比如我想让你长命百岁,这就肯定不能。”

“清醒的认识。”

“我以前在你生日的时候许过一个愿望,希望你再多活十年。”她将他的手握紧了些,“那时候我真坏啊,居然在别人生日的时候咒人去死!你下个生日的时候,我要把那个愿望收回,重新许一个。”

“那时候我几岁?哦,该不会我每年生日你都会许一个类似的愿望吧?”他幽幽地道,抽出了被她握住的手,不无自嘲地说,“你还不够狠,十年太久了,你完全可以加快一点进程。”

“那年你大概十九岁,虚岁周岁忘了。总之那时候许完愿,我就做噩梦了,做梦梦到十年后,我出现在你的葬礼上,你的遗像直愣愣地盯着我,我心想不是还有十年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然后我被吓醒了……醒来就有点后悔,后悔自己许了那么糟糕的愿望。

“怎么?你是要告诉我你良心未泯?”

“阿烈,我们去办公证结婚吧?”她没有正面回应他,“我知道现在的你很难相信我,所以我们可以先公证婚前财产,再领结婚证。”

南烈沉默了半晌。

屋里很安静,贴着枕头,隐约听得到机械心脏在南烈体内工作时的“嗡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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