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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你即将离去(14)

“快了。”他淡淡地回答。

“妈,换我来。”松雨见母亲额头上的汗珠也不比南烈的少,猜到他她已经陪他练了很久,应该也很累了。

“我不练了,你把轮椅推过来吧。”南烈说。

松雨道:“行,休息下也好。妈,你去推轮椅,我扶着他。”

葛夏看看南烈,见他并没有反对,才小心翼翼地将南烈的两条手臂转移到松雨的臂上。

他的手腕关节本就内扣严重,又因为目前站立行走还需借力,所以此刻紧紧扣着她的臂弯。这几天天气转凉了些,两人都换上了长袖,但衣料都还很轻薄。南烈的袖子已经透了汗,湿漉漉的贴在了她的校服衬衣袖上。

他也留意到了:“对不起。我出汗太多了。”说着,他竟将手腕试图松开了些。

她慌忙搀紧了他:“不许乱动!说什么傻话……”

葛夏把轮椅推了过来,松雨扶他坐上去。

“脏了。”他盯着她校服袖子上的一小片汗渍,那是他刚才蹭上去的。

松雨看着他,心疼又气恼:“你总这样,我生气了!”她忽然想起他给她擦薄荷膏的那次,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说些嫌弃自己的话。——她不爱听。

“这又怎么了?”葛夏不明就里,担心两个孩子拌嘴。

“没什么,小孩子害羞,不听话!”松雨娇嗔地说。

“你才比我大两岁!”南烈抗议道,“不许在我面前装大人!”

葛夏松了一口气,笑笑:“松雨你陪阿烈一会,我趁还没开饭,去收拾一下房间。”

“阿烈,”松雨觉得有些话只有她和南烈两个人的时候才说得出来,“以后只要我在家,我和我妈轮流陪你练习走路好不好?”她蹲下身,握了握他的手。

“不好。”他拒绝得很彻底。

松雨哪里会不懂他的心思,假意叹了口气:“哎,可是我妈一个人陪你锻炼也很累的。”

南烈问:“她和你说的?”

“没有!”她忙摇头否认,“是我心疼她。”

他沉默了几秒钟:“好。”

“嗯?”她看向他。

“你嫌烦的时候,你就说。”他的口气凶凶的,眼睛却红红的。

松雨故意摔开原本轻握住他的手,笑道:“是是是,到时候你可要乖一点,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摔个大马趴!”

南烈跟着笑了:“好,我会乖。”

之后,南烈复健的时候真的特别乖。松雨也越做越顺手,到后来,连原本不太放心的葛夏也放手让她辅助南烈复健了。

终于,南烈不再需要搀扶就能行走,只是睡觉时仍然会戴特定的矫正支具,据说会帮助延缓复发。

他也不需要葛夏再照顾他起夜,所以葛夏搬回了原本的保姆间,但她也没有和松雨在一起住多久,就又搬回了南烈的连通房,原因是南烈的右手做了矫正手术,尽管他说他用左手也可以自理,盥洗室的马桶也都是全自动的,但南锡民不放心,还是派了葛夏贴身照顾。

其实松雨也觉得这样安排更妥当些,正常人除非是左撇子,仅凭一只左手做事就很不方便何况南烈的左手还是这样的。她也知道南烈选择先做右手手术,是为了下学期开学后入校尽量不影响课业。他虽然双手俱残,但仍是右利手,那时即便左手还要动手术,也不影响他握笔。而现在这段时间他则勉强可以使左手,不至于在生活上完全依赖别人。

只是他的左手这段时间特别受累,因为右手不能动,所以写字画画都得靠左手外加嘴唇协作。刚开始他在松雨面前一边用左手指勾着笔、一边用嘴含着笔头时还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到后来也渐渐习惯了。

有一回松雨在画室看他画画,她甚至想也没想,就替他擦掉了因为含笔太久,嘴角淌出的口水。

她的举动太突然,南烈半点没准备,反应过来后立马向后躲了一下,眼睛瞪着她,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她也顾不上他的情绪,果断拿掉了他还叼在嘴里的笔,又用纸巾按了按他的唇道:“你画太久了,该休息下了。”

“以后不许擦。”南烈从画凳上站起,像只企鹅一般地走开,他的马蹄足虽然经过矫正,但由于原本的关节畸形太严重,走路还是左右摇摆。

他走得很慢,松雨毫不费力地把他拦住。她已经习惯了他的脾气,便也不太害怕他为这些小事“闹情绪”,看着他的眼嬉皮笑脸地哄道:“小阿烈害羞啦?”

他皱眉嘟哝道:“叫名字就叫名字,干嘛非得加个‘小‘……”

“这回就听你的,阿——烈——”松雨故意拖长音叫他的名字,打量着他的神情,跟着轻言细语道,“那你也不许动不动就生气,小孩子才动不动就生气呢!”

“我没有。”他认真否认道。

“没有生气?那就是不讨厌我那么做咯?”

他声音闷闷地道:“我怕你讨厌我……”

“讨厌你就不会管你啦!”她边说边用食指关节蹭了蹭他的唇角,“呀,我以为我们阿烈的嘴很硬,没想到摸上去还蛮软的。”唔,而且还有点好看……就一点——她心里偷偷想。

南烈把头撇开,很没有气势地说了句:“江松雨你神经吧?”

她忽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点过,哧哧地笑笑,垂手道:“好了阿烈,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很好。”

“真的?”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真的。”她发誓这是真心话、尽管她对他确实常有刻意讨好之意,但她觉得他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脸上显得高兴了,嘴里却仍别别扭扭地道:“下次碰我之前,要经过我同意。”

“好呢。”她笑眯眯地敷衍道。

很快,南烈的右手拆了线,只是每天仍要戴足固定时间的支架矫正。手术后,他的手变得外观正常许多,手腕内屈的程度从将近九十度减轻到三十度左右,手掌虽然不经外力的情况下仍然不能完全打开,但也没有蜷缩成一团了,手指的肌力也有明显改善。

但其实南烈对于“全新”的手掌是需要时间适应的。他刚拆线练习右手的时候,松雨甚至觉得他的手比他术前用得还要不熟练。餐具、笔具老是掉,她在旁边看着揪心,以为手术效果不好,生怕南烈会因此闹情绪。

反倒是南烈似乎看出她的隐忧,安抚道:“江松雨,你别那样惨兮兮地看着我,那是你不知道,我就是这样的:每回手术完的手感都不太一样,习惯了就好了。”

松雨原本还不太难过,只是有一点点心疼他,听他这么一说直接哭了出来:“你……你的手做过很多次手术吗?”

“出生没多久就做了,不过那次我不记得了。幼儿园的时候也做过、三年前也做过,再就是这次了。”

“以后还要做吗?”

“可能还要做的。”

“那就尽量少做几次。”她心想,他的手又不是不能用,丑就丑点吧,老是开刀毕竟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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