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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色家族(26)

“怎么了?”

“若是他跟了林烈,而林烈又知道我们这次的任务,只怕师父他们会有不测……”第一次,她的眼神里写着清晰的担心。

白云飞安慰道:“放心。有慕容兄在,他的武功我还是有信心的。”

墨离烦躁道:“有他在更麻烦。”

白云飞楞:“你的意思是……”

“师父是不会向他出剑的!”

“为什么?”

“因为他欠他。”

“哦?他到底是谁?”

“独孤云。”

“不错,是我。”

当慕容风喊出那个横亘喉间的名字,那个杀手点头承认。

“你……你真的是云?”

杀手微笑:“你不会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吧?”

慕容风无言。其实,之前独孤云在打斗中是说了一句话的,自己确实没有听出来。

曾经,他们以为早已把彼此刻进生命里,这辈子再也无法分割。一如风云阁的名字,风与云,从来都相辅相成,并肩看天下风景。

只是,多少年过去,曾经的生死之交,曾经的天涯携手,早已被一点一滴的时间渐渐掩盖。

原来,有一天,他可以听不出他的声音了。

独孤云笑:“说句玩笑,不必在意。你啊,还是跟当年一样多愁善感。”

“去死!”慕容风吼。有些脸红。毕竟,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被年少时的朋友揭露一直都多愁善感,确实不是美事。

“嘿嘿,又傲娇了。你啊……”独孤云突然叹了口气,“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天下女子就爱你这样的……”

慕容风一愣,想起一些什么……他嗫嚅:“我……”

独孤云斜睨他一眼:“喂,别那么哀怨看着我,老子不是你要泡的妞!”

慕容风并不生气,而是真诚问:“云,你……还气我么?”

“恨啊!当然恨!我就恨天下女子都吃了什么迷魂药了,放着我这种血气方刚的好男儿不爱,都爱你那没事瞎感慨的哭丧面孔!”

“不是,我是说……”

“好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恨啥恨,我没你们文人那般矫情!”

“云……”慕容风眼里已有泪光。

他知道,好友用他刻意的粗口,给了他最无害的原谅。

这时,林烈在一旁忍不住了:“独孤先生,我们请你来,不是来叙旧的。”

独孤云眯起眼睛,回望林烈。

林烈斥道:“我不管他是你何时的朋友,但你食我林家俸禄这么多年,今日,必杀此人!”

独孤云嘿嘿笑:“果然是后生可畏!想不到江湖二十年不见,便已有年轻人敢用钱来这样跟我说话。”

“独孤云,不要看高了自己。”林烈冷笑,“我知道你早年在江湖上有些风光,可是我林府的食客,哪一个不曾在江湖横行一时!我父亲既然养你们,便是要你们干活。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天经地义!”

独孤云沉默。

林烈说的是对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人在江湖上混,就必须要遵守江湖上人人推崇的准则。否则,等于与全武林为敌。

慕容风把独孤云的表情全看在眼里,笑:“既然如此,就出招吧。”

独孤云看着昔日好友,眼里早已是千言万语:“风,我当日蒙林纯阳搭救……”

慕容风摆手:“不必说,我懂。”

他伸手:“出招吧——”

独孤云僵住,迈不动步子。

一句“不必说,我懂”,道尽所有情义。

你的不得已,我懂,一如我懂你对我的情义。

这世间,最难得的感情不是为你去死,而是相信你对我亦然。

“独孤云,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出手!”林烈催促。

罢罢罢。

独孤云苦笑,出剑……

生死之交

他的剑不是龙吟,却依然舞出青光万千。

那是一个剑中圣手的倾情一剑,宛如舞者退场前最后的独舞,亦如凤凰离世前最后的倾城。

那一剑,没有攻向慕容风,而是划向自己颈边的脉搏。

血如泉涌。

众人皆惊。

林烈拂袖而去:“蠢货!”

慕容色和刘桃夭早已吓呆。

慕容风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扑向好友,一把抱起他:“云,你怎么样?”

独孤云苦笑:“对不起,让你欠了我这么大一个人情。”

慕容风张了张口,却哽咽着说不出话。

云啊云,为什么你总是为我着想?你用生命换了我的偷生,却怕我欠你这一笔人情,一生不安。

独孤云看着慕容风,轻斥:“你看,又是这副样子!妈的,咱是爷们!你哭个毛啊,死就死了。”

“云……”慕容风的泪再也忍不住。

独孤云挣扎着骂道:“妈的我死都死了,你还恶心我!告诉你,我死后别让我在下面看到你这个熊样!我做什么是我的选择,你不要假惺惺自责,更不要愁眉苦脸让我不得安生!知道没有!”

慕容风咬着嘴唇,把哭声压在喉咙里,拼命点头。

独孤云伸出手,慕容风握住,分明感觉到手中的力道。

独孤云的血越流越多,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慕容风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你说什么?”

独孤云轻轻道:“水儿……一直都在听香水榭……等你。她……爱了……你……”

话未说完,他的手重重垂下。

“云——”慕容风哭吼!

独孤云已死,他不再忍泣,而是嚎啕大哭。

这是男人为男人的眼泪。

半生知己,两行热泪。他给他的,是一份最初最真的友情。

如果不曾亲身经历,你不会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情,叫生死之交。

墨离、白云飞和刘玉赶到时,慕容风已抱着独孤云的尸首哭了好久,慕容色和刘桃夭怔在一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墨离走至慕容风身边,紧紧抱住他。

慕容风含泪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再看看怀中的兄弟,突然,挣开妻子的怀抱,只抱着独孤云摇摇晃晃地离开。

墨离惊问:“你去哪?”

慕容风冷冷道:“去做我该做的事。”

墨离心一抖:“你……要去见她?”

“这是我们的事,跟你无关。”

墨离的心缩成一团。这声音……只有在他每次要离开的时候,才会有。

这样温度的声音,本以为再也听不到,想不到事隔经年,在女儿都已成年后,却如噩梦般再在耳边响起。

她的泪瞬间流下:慕容风啊慕容风,为什么,我与你半世夫妻后,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慕容风却不再看她,转过头去,抱着尚有余温的尸体踉跄远去。

他知道:独孤云最后没说完的话,是——水儿一直在听香水榭等你,她等了你一生。

“爹——”慕容色这才反应过来,要追上去。

墨离却一把拉住她:“让他去。”

“娘!”

“让他去!”墨离的眼里有了慕容色从未见过的愤怒,“他要去便去。我墨离,不会用女儿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