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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色家族(27)

这愤怒的眼神,白云飞曾几何时见过。她心一疼:“贤弟,你这又是何苦?”

墨离回首:“我只为我仅存的骄傲。”

她要的爱情,必须是纯粹的爱情。

她希望:他留在她身边,只是因为爱她,而不是因为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其实,她墨离,智计百出,若要留下他,也许并不难。但她从未动过那方面的脑筋。

在爱情里用心机,非她所愿。

这是她对自己智慧的骄傲,也是对自己爱情的骄傲。

慕容风的轻功举世无双,他抱着好友的尸体,飞驰了三日三夜,竟是不吃不喝。

等到他赶至听香水榭,怀中的尸体已然发臭,自己也早已虚脱,他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

挣扎着半天爬不起,一只纤细的胳膊扶住了他。

他抬头,恍如隔世。

那个女子看着他,再看看他怀里的男子,也不知作何言语。

等到他挣扎着与她埋了独孤云,再吃饱喝足便一头栽到床上到睡醒,已是两日之后。

睁开眼,他便看到床边一袭水红。

他揉揉眼睛,轻吁一口气。

床边一袭水红轻纱的女子,恬静如水,安静看着他。她的眼里,也似两湾浅浅的溪水。

他不说话,只渐渐靠近那个女子,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按住她的手,良久,再握住……

她不推辞,低头含笑,眼里的幸福,如水。

他终于开口:“你一直在守着我?”

她点头。

他再吁了一口气:“辛苦你了。”

“不辛苦。很幸福。”她看着他的眼睛,淡淡的,说得理所当然。

他笑:“是么?”

“嗯。我的梦想,就是守着你,一辈子。”

我的梦想,就是守着你,一辈子……脑里,突然闪入另一张脸,墨离的脸。

他甩甩头,甩掉脑中妻子的面容,只对面前的女子温和笑道:“傻丫头。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己找个归宿么?”

那女子也笑:“我在等你呀。”

我在等你……另一个女子,也曾用一生的行动,说了这句话。

慕容风眼睛一热,胸口异常憋闷:为什么,爱情总是那么纠结?上天啊,我本不想做多情之人,你何苦给我这么多的爱……

不愿再想这些,他站起身:“带我去看看云的坟吧。”

“先吃了饭再去吧。你这两天尽睡了,都没吃什么东西。”

“好吧。”

饭菜不算丰盛,却很用心。

听香水榭虽不至像当初他们六人隐居的深山,却也偏僻,主人显然很少去外面买鱼肉,只是食些青菜野菌。

然而,如她这般,能把简单的青菜和菌类做得五花八门,且口味甚佳的,却也难得。

她淡淡把一盆盆菜依次端来,淡淡坐在他身边,安静看着他大快朵颐。

此刻的她,就如她的名字——水无痕。

吃过饭,二人来到独孤云坟前。

慕容风感慨良多,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回头问水无痕:“有酒么?”

“等你的地方,岂可无酒?”水无痕含笑。

不多一会,她便取来一坛上好的竹叶青。

慕容风席地而坐,拍开酒坛,在坟前撒下半坛,才仰头痛饮。

“我们三个,好久没这样在一起了。”水无痕的声音,云淡风轻,让人莫名熨帖。

慕容风点头:“是啊。我们三个……”

人最难忘的,总是年少时的朋友。总固执地认为那时候的友情最真最纯,所以在心里,总固执地把那个最重要的位置留给最初的人。

即便,他早已经不能一耳听出他的名字。

即便,他心里早已只刻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水无痕也席地而坐,幽幽叹道:“云走了,以后再没人陪我了。”

“怎么会?我不是回来了么……”鬼使神差,他顺口便接了。接完后,自己心里隐隐作痛。

水无痕果然欣喜:“真的?你的意思是不走了么?”

“我……”

水无痕打断,一眼欣喜的泪光:“云说,一定会把你找回来,我还不信。如今,你竟然真的回来了……”

“只是他……”说至此,她又幽幽了。

他是去寻自己的么?他寻到了自己,只是他……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慕容风胸口一窒。独孤云对水无痕的心意,他一直都知道。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会离开远走。

水无痕泪眼迷蒙,却难掩欣喜,她扶着慕容风的胳膊:“风,是你么?真的是你么?这不是梦吧?”

看着她欣喜的眼神,他忍不住顺着他的意思:“不是梦,我就在这里。”

他知道,若云不死,他必定会守着这个女子一生一世,给她平安喜乐。

“风……”她扑过来抱住他,喃喃,“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这次,你再不走了,对不对?”

慕容风一愣。他不是没喜欢过她的,可事隔那么久,那份拥抱时心跳的情怀,竟早已淡了。

“云说,他会把你找回来,然后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再不离开。风,你不会再离开了,对不对?”

慕容风看着独孤云的坟,张了张口,只能说出:“是,我不会离开。”

说这话的时候,他感觉心里有什么最脆弱最珍贵的东西,碎了。

很久以前,墨离翻着一些发黄的书籍,咋呼:“师父,听说,在西边的番邦人看来,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哦。”

“嗯。”他埋头看他的《春宫野史》。

“啊,那我肯定是师父的肋骨!”

“不对,书里说的是妻子是丈夫的肋骨。”她,不是他的妻。彼时的他,正在爱着一个叫小七的女孩。

“可是……”墨离咬着手指迟疑,“我是师父救的,没有师父就没有我,当然我是你的肋骨呀……”

后来,洞房花烛夜,揭开盖头的那一刻,墨离笑:“师父,我终于是你的肋骨了。”

说这话时,她的笑眼里,分明还有泪。这一路,她走得太辛苦。

如今,慕容风抱着娇柔若水的女子,那是他的初恋,是他少年时代便想拥抱的人。可是为什么,在抱着她的这一刻,他听见了自己肋骨折断的声音。

很响。

很疼。

离儿啊离儿,你会原谅我么?

“我不会再原谅他。永远不。”

墨离在房中哭了一夜,慕容色不敢进来,只白云飞陪着安慰。天亮时,她擦干眼泪,说出了这句话。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他的花心,一而再,再而三。

她知他风流天性,便允许了他的多次花心,在最后依然答应了他的求婚。但如今二十年过去,女儿都已成年,他还要奔进其他女子的怀抱,她不会再原谅。

尽管,她知道他还会回来。

她太清楚他,比他自己还清楚:以他对爱的执着,如果真爱水无痕,早就娶了他了。他一直纠结于那一段所谓的初恋,不过是因为中间涉及他最好的朋友,他很乐于享受那份友情与爱情交错的悲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