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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香(94)+番外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苏润笑着开解她,“阿询有法子避开不就得了?”

程夫人说:“就是烦那些居心不良的人。”

“你不是出了名敦厚宽和的人么?”苏润趁机打趣道,“私底下也不该说这种话。”

“谁耐烦做没棱角的人?”程夫人蹙眉,“不得已罢了。我出嫁那会儿,各家都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能怎样?只好把自己的性子搓圆揉扁。”

苏润哈哈地笑起来,“这样说,你可是亏大发了——晚生二十年多好。”

“……这是说哪儿去了?”程夫人抿嘴一笑,“我有阿询这样的儿子,怎么算都不亏。”

“嗯,每日里张嘴闭嘴都是你的阿询,提起阿译的时候可不多。”

“不是还没到为阿译费心的时候么?”程夫人斜睇他一眼,“他眼下老老实实读书,下次乡试能考个名次就行。他天生是知足常乐的性子,也早就跟我说了,他的事情,自有他大哥做主,不用我费心。”

苏润莞尔,“我看出来了,要你承认偏心,委实是一桩难事。”

程夫人哭笑不得,“有你这样儿的哥哥么?”

.

怡君坐在宴息室,凝神绣着荷包上的松鹤图样,就差一点点了,但她说不准自己要磨叽多久。

荷包不大,图样子的尺寸更小,换个常做绣活的,三五日就能做好。

她不行,之前已两次半途而废:到中途越看越不顺眼,索性从头做起。

别的事,她真不是这样较真儿的做派,这次不同。这是要送给程询的小礼物,样式没有新奇之处,针法再不讲究,不如不送。

罗妈妈求见,怡君立刻让款冬把她请进门,赐了茶,赏了座。母亲出去串门了,她能留罗妈妈多说一会儿话。

罗妈妈坐在杌凳上,笑道:“刚才蒋二公子来了,带着一架古琴,请大小姐帮忙更换两根琴弦。奴婢便没让小丫鬟来报信,省得耽搁您做绣活。”

怡君嗯了一声,“本就不用。眼下全然是正经亲戚来往着,反倒不需太拘礼。”

“奴婢也是这样想。”罗妈妈停了片刻,道,“二小姐一定猜不出,大太太这几日总出门,是为了何事。”

怡君微笑,“猜不出。为何?”

罗妈妈笑道:“是为了您的及笄礼啊。正月二十九,您就满十五周岁了。”

“及笄礼?”怡君停下针线,望着罗妈妈,“你特地来告诉我,是不是说,大太太要像模像样地为我举办及笄礼?”

罗妈妈点头,“是啊。”

“……姐姐及笄的时候,只是照常例举办的,规格要是差太多,不好吧?”母亲这样做,顾虑程家定是原因之一,并没错,但她不愿意惹得姐姐失落。

“没事。”罗妈妈道,“大太太也考虑到这一点了,会好生与大小姐说道的。您与大小姐的情分,全不需奴婢多嘴,她不会介意的。”

怡君抚了抚额头,“我先前以为,过十五岁的生辰,会和姐姐一样。”

姐姐那时候,家里置办了两桌席面,说是及笄礼,但到场的宾客包括姐姐,都是抱着一种走完过场就行的心思。不是高门,来往的没有身份很尊贵的人——寻常门第对闺秀的及笄礼,都是这样一种几乎可称之为敷衍的态度。刻意办得隆重,不免叫人嗤笑自不量力或是指望女儿飞黄腾达。

眼下好了,借着与程府结亲的由头,母亲不难请到身份尊贵的人来主持及笄礼,她就一丝错都不能出,要学的规矩、礼仪怕是不少。

学什么无所谓,怕的是母亲的絮叨。

她按了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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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君就要及笄了。

程询站在大画案前,审视着这几日做的一幅画,许久,笑一笑。

这幅画,是给她的生辰礼——只能让她看一看,他保管着更为妥当。

上午,母亲专门为这件事来到别院,让他看了看准备的贺礼。他当下有些意外,“到时候,您也去么?”

“我怎么就不能去了?”程夫人笑道,“定亲之前,你就已经与廖家有来往了。我的儿媳妇要及笄了,我去露个面,送上一份贺礼,不至于被赶出门吧?”

他笑出声来,“娘,您近日可是妙语连珠啊。”

程夫人笑着拍拍他的手,“与其抬举我,不如给我句准话:成色可还成?你瞧着还满意么?”

“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母亲准备的是一支鸽血红宝石金簪,颗颗质地上乘的宝石镶嵌成花朵样式,名贵、华美,“只是有些头疼,日后要怎样孝敬您,才还得起这份儿恩情?”

“混小子,这话里话外的,居然巴结起你娘来了,跟谁学的?”程夫人笑容爽朗,透着慈爱,“日后,你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我就心安了。我也是担心你记挂着这事儿,就过来跟你说一声。再就是过来看看你的情形,衣食起居不要有短缺的才好。”

对于母亲而言,两个儿子便是后半生的一切。

这样的周到、关切,如果得不到回报,得到的只有失望,那……

程询终于明白,前世与母亲多年的僵局因何而起。

谢谢您。

对不起。

这样的言语,只在心里说一次。我要原谅您,更要原谅自己。这一生,我们就这样度过——母慈子孝。

程夫人不知道儿子的所思所想,说完便起身,到各处查看一番,见下人服侍的很周到,放下心来,临走时,仍是絮絮叮嘱了一番。

当晚,阿初来见程询,带来的是一个小小的锦匣。

程询唤程安打赏,待阿初走后,方将锦匣托在手里。

他上下左右看了一番,打开来,看到放在大红丝绸衬布上的荷包。

这是她允诺过的,亲手做的荷包。原本是说,再相见的时候送给他,还要让他顺道尝尝她做的点心,但是,他没料到年节期间是这等忙碌:走亲访友,在家待客,再有空,便要去看修衡和元逸。

修衡很喜欢黎兆先送的小孩子适用的文具,却苦于没有用武之地,常缠着唐栩教他写字画画,但他的父亲实在是忙碌,哪里有时间教他。

上次去,是初十那日,有唐家两个亲戚分别带着两三岁左右的孩子过去串门。

修衡对着两个与自己同龄的小孩子,始终惜字如金。那两个孩子觉得他无趣,便甩下他,一起在暖阁里嬉闹。后来,为小事争吵、哭闹起来。

那时候,小小的修衡就坐在黎兆先膝上,两个孩子争吵的时候,他皱眉,哭闹起来之后,小胖手抬起又落下,手势透着无奈。

末了,竟叹了口气,犯愁的小大人似的。

当下,程询和黎兆先心里都笑得不轻,碍于别家的长辈孩子在场,又都没发现修衡的反应,只得强忍着,很是难受了一阵。

那样的小人精,日后也要活成人精的修衡,小时候竟是这般可爱,真的是让他愿意掏心掏肺去善待、照顾的孩子。

先前,他其实没敢奢望到这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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