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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894)+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在大宋京城长杭府,首屈一指的戏剧院是北城的杭京戏剧院,建于大宪元年,据说背景惊人,单看剧院名称贯以“杭京”就知——没有背景不会批。据说那名匾是卫国师题写,自然让人揣测剧院主是否与国师枢密使有关系。总之,名气大,背景硬,没有敢惹,当然安保措施也很严密。这使出入剧院的观众——尤其贵家娘子们很放心,不用担心出行安全,或有鲁莽男子闯入引起流言蜚语。

不同于瓦市一天都有场子——阔市里卖艺的,游棚勾栏里说唱杂戏的,从上午巳时起就热闹;戏剧院一般是午后开场,白日剧场多为说唱、合生(相声),晚间剧场则是戏剧和大型歌舞,如王师破金乐、霓裳羽衣曲等,也有热门的长篇说唱,比如大宪五年出话本后就一直流行不衰的《封神演义》《洪荒大神传》《狄公案》《隋唐演义》等长篇小说。不过,自今年四月吐蕃战争捷报传回后,最热门的说唱就换成吐蕃战事了。

攻蕃军队中有随军记者——大宪元年记者行会成立后,采撰正式改名记者——其中就有人写铁骑儿话本的,寄回国内有名的书会或剧社,又是一笔收入。在建炎以前,写话本的多是不得志的文人,组成书会,以写小说、野史谋生,地位颇为低下。后来,随着报纸和报事人兴起,报上连载小说热门起来,而后随着永嘉杂剧、弋阳腔、宫调大曲戏剧开始兴起,使写小说、戏剧的文人渐渐多起来,其中就有一些知名的报事人——编辑、记者匿名写话本子,还有一些有文学水平的女才子也加入进来,对她们来说写话本既是一种消遣兴趣,也是一种抒志方式,至少文才有个施展的地方——毕竟,能被家庭允许进入仕途的女官实在是凤毛麟角!

而民间小说的兴盛也让一些士大夫起了防备之心,据说有人感慨,“最畏小说人,盖小说者能以一朝一代故事,顷刻间捏合。”影响民间的史事人物的看法。

按卫希颜的说法,就是影响人的“三观”。

小民百姓没多少文化,不晓得什么大道理,而流行民间的小说和戏词比起儒家经书更通俗直白,寓喻义于故事中,潜移默化影响着百姓们的认知,譬如对前代历史人物的印象看法,多半就是从小说野史来——正史除了学者士子官员外,又有几个看过呢?

后来礼部文教司在出版局下面的稽核案增设了话本的审查,对民间流行的小说和戏剧话本进行稽查审核,如果内容有悖于仁义礼智信的条款规则,则要取缔话本的发行,并禁止说唱或上戏。说起来时下流行的四大话本——《封神演义》《洪荒大神传》《狄公案》《隋唐演义》都曾出过“*门”事件。

——前二者是因为有女娲为皇的内容,后二者则是对女皇武则天多有褒扬,话本流行后便引起了很多儒生的不满和抨击,联名上书出版局要求查禁。当时前后两任礼部参政恰是谯定、宋藻,对女娲和武则天不存在偏见,而且知道话本的撰写者与名可秀、卫希颜有关联,于是便借用理学对儒学的释义,引经据典驳回了儒生的上书,将事态平了下去。尽管有儒生还愤愤不平,但也只能平日里说说嘴泄愤。而闹出这场官司的话本在民间却是更火了。

而从今年五月起,民间说唱最火的就是王师大战吐蕃了,什么演义公案等都得靠后站一站,等这波热潮过了再说。

但是,就在坊间津津乐道王师大捷时,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事实上,在吐蕃战争发动之前,朝堂上就有异议。工部参政胡寅、吏部侍郎朱松、刑部侍郎张九成、学士院承旨曾几等人,都反对出兵吐蕃。又有门下谏院的弹劾最激烈,左谏议大夫周葵在奏折中直斥卫希颜“穷兵黩武,必陷国家于汉武之祸……”两府决议以讨伐吐蕃奴隶制为师出之名,胡寅讥道“既出兵,何患无辞!”讥讽朝廷是在为出兵找借口。

至战争深入,朝野非议之声一直未绝。

之前历次战争,也被翻了出来,除了灭金战争外,大宋在南洋、在交趾、在大理的战事都被扯出来,批评两府为一国之利而起兵戈,不合仁义之道,抨击卫希颜“好大喜功,妄起征伐”,就连从麻逸国买下瑞宋岛也被批评了,说是“以贱买土,行骗而得”,杨泰水师和平收服琉求(台湾),也被批为“恃强凌弱,武力服人”,云云。

虽然这些非战之论还不能动摇朝廷的决策,但在士林形成了不好的影响。

十月的时候,吐蕃战争胜利,曾经没有被大唐征服的吐蕃如今成了大宋帝国的领土,让帝国无数军民都感到骄傲自豪;但是,批评、非议之声也不小。

尽管官报和多数报纸都对吐蕃战争歌功颂德,但在其他学派创办的报纸上,批评之声别开生面,比如程学创办的《经义报》上就有讽刺尖锐的文章——“吐蕃之后,枢密兵锋何指?”矛头直指卫希颜。

这些报纸的影响虽然不及《皇宋官报》和《西湖时报》《湖湘时报》《广南时事》《金陵日报》这些报纸影响大,但也有各自的读者群和影响面。随着一传十、十传百,非战的议论渐渐让国子监、太学和书院的许多学子们产生了迷惘:大宋到底该不该发动对外战争?

而在主战派和反战派官员之间,还有一批立场中立的官员在观望着,以一种审慎的态度对待帝国的战争。

各派系的官员和儒家士林都在关注卫希颜将做出什么反应。

十二月初一,大庆殿大朝会。

在百官朝拜之后,按例是官员奏事或皇帝面询个别官员。

站在武官之首的卫希颜当先出列,神色清冷,拱手对皇帝道:“禀陛下,枢密院执国家兵事,近闻朝野有非战之声,为免异论搅朝,臣请在陛前阐发国家征战之义——请陛下允准。”

赵昚目光一亮。

这几个月来,那些非战言论也很让皇帝困扰。从卫国师说的国家利益来讲,对外战争扩大疆土是对国家有利的;但从圣人仁义来讲,发动战争又是不仁的——两者该如何抉择呢?赵昚成为储君后的老师就是太傅胡安国,还有翰林国学士邵伯温、苏澹,以及另外两位阁学士,而对他影响最大的还是胡安国,毕竟朝夕相处,一直被教以正己、修圣人之德,仁以天下,尽管胡安国已在七年前离世,但他的思想却一直影响着年轻的皇帝。然而,这些思想无法解读帝国的战争,这让皇帝产生了迷惘。

他压下迫切的心绪,端然稳重道:“准。”

朝殿上一下肃然起来,升朝官们都支长了耳朵,胡寅等人则在暗中揣测着卫希颜会怎么说,脑子里过滤着经义,随时准备反驳。

卫希颜拱手向皇帝一礼,微微侧身而立,一袭紫袍大袖的官服穿在她身上,有一种旁人无法及的峻拔气势,又带着从容自若的气度,道:“要说征战,五经之中,以《春秋》所言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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