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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820)+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当然,陈克礼没有想得这么深,他只是从靖康以来目睹的那些情状,来推测北廷文官和武将的反应,从而预断雷动的“改朝换代”不会遇到太大阻力,更何况,雷动不是张邦昌之流,柴周也不是伪楚。

陈克礼见儿子还是有些懵懂,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脑袋一记,提纲挈领一句,“只要兵权稳固,北面就乱不起来。”复朝只是一面旗帜,拥有实力才是关键。

所以说,太祖定下重文抑武的国策的确英明,只是,防得了内患,防不了异族,如何平衡,却是个高深的问题了。

陈克礼撇去这个高深问题,继续教导儿子,“昔年太祖掌握周朝兵权,大部分武将都拥护太祖,所以顺利地以宋代周。如今,雷动在北廷军中的威望远非天子可及,大部分统将都服膺他,而文臣又有了顺服新主的名义,至于小民百姓,吃饭穿衣生娃最大,只要能让他们安稳过日子,管谁当皇帝呢,宋民、周民都一样。”

陈昱季“哦”一声明白了,“老爹是说,因为北面不会乱,即使我朝出兵讨所谓的逆,也不会占到便宜?”

陈克礼扔了他个“你总算没有笨到家”的眼神,真是的,他调.教个儿子容易吗。哎,养儿不如养女啊。他想起正在广西武安军当差的爱女陈如瑛,那举一反三的聪明劲儿……她的哥哥怎么就没学到一点呢?这小子,也就御卫营当个都虞候的料,陈克礼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

“老爹,你眼睛抽筋啦?”陈昱季嘿嘿笑。

陈克礼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抽你个头!”

陈昱季故意哼哼两声,又凑前去问:“爹,那咱岳父与天子对着干,会不会真个被捋职了?”

陈昱季很是为他的枢副岳父担忧,要是岳父被捋职了,他家媳妇儿肯定心气不顺,她心气一不顺,肯定可劲儿闹腾他,哎……陈昱季的整个人都灰暗起来。

陈克礼的眼角真个抽了下,遏制住想抽这小子一顿的心情,瞪起眉毛哼他,“你当你岳父有你这么傻?——如今,可不是道宗朝的时候,天子可以随意任免两府。就算知制诰起诏,政事堂会同意?门下省会通过?——如今的丁相公不是蔡京,谯都给也不是王黼。”他们可不会由着天子任性。

“政事堂的相公们可不傻。罢掉了你岳父,谁来主持枢府?正副两位枢密都不在,出兵之策谁决?”虽然江北还有种瑜这位枢副和吴玠、韩世忠两位签枢,但领兵者不预枢务,领枢务者不领兵,大将的枢密职只是荣衔,不能主持枢府军务。

“即使政事堂有扩权之心,但涉及出兵北廷这样的军国大事,丁相公是明智的,绝不愿意外行充内行,万一决策有误,他这宰相就坐不稳了。那几位参政也是各有心思,怕担干系。为万全计,当然是枢使回朝为妥。国师返朝,你还担心你岳父?”

陈昱季一听高兴了,“这么说,卫国师的丁忧丁不成了!”那他就不用担心卫国师不在朝的这三年,天子有可能对岳父动手——虽然他动武的时候多过动脑子,但有亲爹时不时敲打提点,对于枢府和天子之间微妙的关系也是明亮在心的。

这下好了,媳妇儿不会跟他闹腾了。

陈昱季整个人又亮堂起来。

“瞧你那点出息!”陈克礼抬起一脚踹他腿上,“滚,别碍老子的眼。”

“得令。”陈昱季笑嘻嘻给老爹行了个礼,乐滋滋回去了。

陈克礼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又想了一会,自个嘿嘿地笑了起来:等着吧,有好戏瞧了。

***

次日清晨,新出的《皇宋官报》的头版头条,就是对雷动篡位的谴责,词锋严厉,极尽笔伐之能。

果如陈克礼所料般,朝廷不会承认雷动的周世宗后裔身份,谴责雷动“贼子怀逆臣之心,构造族谱,虚名冒替”,誓要坐实雷动的“篡朝逆臣”之名,同时毁坏雷动的名声,斥其:“以一己之私,冒认祖宗,鼠窃之辈,恬居大宝?”

从昨日崇政殿朝会起,北廷皇帝退位禅让周王雷动、雷动实为周世宗后裔的消息就已经不胫而走了。今日官报上的谴责檄文明确证实了北廷赵宋天子退位的消息,京城的议论轰然炸了开来,一时间,什么卫名结侣、国师丁忧、丧礼之争……统统都被这个爆炸新闻给压下去了。

但南廷官报上的谴责只能糊弄不明真相的市井百姓,以及低级官吏和少部分士子,但大多数中高级官员,眼光敏锐的士人,以及有消息门路的学子都对朝廷谴责的“虚名冒替”之说半信半疑,尤其是那些有路子得到北廷初一日官报的人士,对比报上给出的详细谱据,再回头一看《皇宋官报》上只有空话谴责却无真凭实据的反驳,那可信度就要打折扣了。当然,朝廷仓促间应对也是可以理解的,真相如何,还得拭目以待。

武者们的反应多半是不信。

如果说雷动不是宗师,武者们多半会怀疑他冒认祖宗。开国皇帝没一个君子,各种手段不要太齐全,冒认祖宗算什么?李唐皇帝扯了老子为祖宗,赵宋皇帝自诩赵公明后代,后晋皇帝石敬瑭还认了个契丹爹哩,所以说,雷动认个周世宗为先祖什么的,实在不算什么。

但是,雷动是宗师!

——宗师会认别人为祖宗,开玩笑吧?

十个武者中有九个不信。

武者们的道理很简单,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扯个光鲜的祖宗来粉饰自己;而怯懦之辈,登不了宗师之堂。

当然,士大夫和文人们不会理解武者对“宗师”这个境界的崇敬,不至于深信雷动的身世就是真的,也不会完全相信是假的。就算接触到全面情报的政事堂相公们,也不敢确切地说一句:是真,是假。

昔年周恭帝柴宗训逊位时还不到八岁,被封为郑王,朝廷将他和符太后,及世宗柴荣的宗族都迁到了房州(湖北房县)。柴宗训二十一岁逝世,由其长子柴永崎承袭郑国公爵位,并由嫡出子孙世袭。到太宗朝时仍有皇城司的察子在房州监视郑国公及柴荣宗族,直到真宗朝才撤。但房州的柴氏宗族每年都要向朝廷上报谱牒,朝廷对房州柴氏宗族还是比较清楚的,即使东京的谱牒恐怕已因战乱毁去多半,但房州州衙还是有陈籍备案的,而且,到柴氏一查宗谱便知。

但雷动不是出身于房州柴氏宗族。

初一日的北廷官报上公告道,天子禅位太师周王雷动,宗姓柴,名鉊,为周世宗第七子、蕲王柴熙诲六世孙。

蕲王柴熙诲名宗炯,熙诲为字,陈桥兵变时才四岁,被后周的荣禄大夫、开国上将军卢琰收养为第三子,改姓为卢,名璇。宋太祖建隆三年,卢琰携蕲王出京,隐居浙江灵山县。待其成人后又将女儿卢锦许配于他。卢璇曾经在仁宗朝出仕,并授封武烈侯,但没过几年就致仕隐居灵山。卢璇有八子,子孙又多有繁衍,后嗣十分繁茂,因改姓为卢,而武烈侯爵位也非世袭,故包括他的嫡子在内的后代都不用向朝廷上报谱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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