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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156)+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闲风!

名可秀心口悸痛,突然回身将头深深埋入卫希颜胸前。两滴泪,沁出,没入浅蓝色衣襟。

“可秀!”卫希颜心中疼惜,紧紧抱住她。

名可秀纤指攥得发白,“田干!”

“田干是谁?”卫希颜轻抚她背。

“郭药师心腹幕僚!”

名可秀倏然挺直身,微吸口气,脱离她怀抱走到窗边,清冽语音将沉幕刺得冰寒,“名花流在河间府和真定府以北的情报线全数被破坏了。”

卫希颜突然打个寒噤,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名可秀沉吟一阵,转身走近她,目色坚毅,“希颜,我要去北境一趟!”

卫希颜心头急跳两下,脱口道:“不许!”

她强行压下那一刻的不安,倏然将名可秀拉入怀中,“敌在暗,你在明,我不放心!”

“希颜,我会带人随行。”名可秀目光幽幽沉沉,“我去送闲风最后一程。”

卫希颜心下自是知晓,以左闲风的身份突遭横死,河北路必是人心惶惶,名可秀若不亲至,将寒了属众之心,她既明此理,唯得暗叹一声,不再劝言。

便听屋外雷声沉响,风雨欲来。

……

***

宣和七年六月初十二,东京。

皇帝突降罪旨,诏斥领枢密院事蔡绦『私编禁集,以苏轼黄庭坚为本,有误天下学术』,贬职迁知江宁府。

太师蔡京上折请罪,皇帝斥其教子不严,勒令闭府三月。

诏出,清流士大夫额手称庆,帝京街巷一片欢腾。蔡党中人齐齐缄默,但私下出入太师府的轿子却陡然密集了起来。

六月初十五,皇帝诏旨升白时中为太宰,领政事堂相位,同时对弹劾有功的童贯、李邦彦均有赏赐褒奖。

卫希颜私下不解,弹劾蔡绦为童贯和李邦彦密谋挑起,怎地最大得益者却是白时中?

云青诀一语道破天机。他曾隐匿梁师成府上八年,平素于花圃中多听得梁师成与同党心腹议事,对朝中大臣脾性也有几分了解,淡言解释道:“白时中此人无甚主见,李邦彦将他推到台前自家便少了两分危险,以后若得时机,必是一脚踹了白时中,自行上位!”

卫希颜思得两下不由深觉有理,果然她于北宋朝的人事知悉仍有差距,需得时日磨砺才行。

过了五、六日,东宫传来消息,康王赵构与白时中、李邦彦的联结较为顺利。

卫希颜却无甚欢悦,因名可秀已离京五日。

她心有挂虑便寝食不安,夜里每每辗转多时方才睡去。

***

宣和七年六月二十,河间府。

青色缎子大片大片垂落,清风凌乱,吹得灵堂布幔荡出一片青色郁海。

“少主,属下家乡西宁州,那里青色海子连绵一片!”

“青色海子,让人听之神往!若得时机,可秀定当前往一游!”

名可秀肩背挺直,端立于灵堂之中,青色缎子飞扬,拂去左闲风昔日颜容。

“少主!”河北东路堂主夏九尘双眼中遍布血丝,显是几夜未睡,抱拳行礼后,身形微侧让开,声音沙哑道,“属下接到您的飞讯后,按嘱未动左堂主遗体,等您看后再入殓。”

名花流左护法谢有摧看了一眼挺立不动的名可秀,偕身边四位随行高手默默上前。

棺中寒气透出,五人齐齐单膝点地,双手交叠置于膝盖,额头重重磕上手背,以宗派最高礼节恭送死去兄弟安神上路。

名可秀凝目望前,缓缓抬手,“你们且先下去,我想单独待一阵。”

“是,少主!”

名可秀慢慢行前,走到棺前。

棺是石棺。夏九尘将左闲风遗体保存得很好,几乎是按发现尸体时的原样摆卧在石棺中,四周放置冰块,维持尸体不臭不腐。

左闲风胸前黑衣血渍大片,左手张开抚在胸口,眉锋紧皱,面上隐现焦灼之色,嘴唇微张,似是临死前急于要说出什么。

闲风,你想告诉我甚么?

名可秀目光落到他右手。紧握成拳,拳眼向内贴于腿侧,那拳却是握得有些奇怪,拇指屈起压在四指之下;若是旁人看了,或以为那是死者临死前的愤懑所至,但名可秀熟悉左闲风,他绝不会如此握拳!

她凝思良久,手掌伸出,将那双焦灼星目轻轻阖上,黛眉下双眸沉痛一闭,再突然睁开时,目色清冽寒人。

***

宣和七年六月二十五,康王府。

“大哥、希颜,”赵构神采飞扬道:“我前几日分别约了白蒙亨和李士美赏茗,两位相公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亦有言‘祖宗家法不得相违’。”

太子赵桓目芒一闪,祖宗家法不得违,便是遵循立嫡不立幼,不由唇角划过笑容,颔首道:“九哥辛苦。”

卫希颜却有些神思不属,赵桓连叫两声她才省过神,哈哈一笑掩饰道:“突然想起一事,今晨福儿曾提起久未食得史家瓠羹,有些挂念……”

赵构拍腿大笑,“难怪希颜心思不定,原来在转着念头怎么讨好五姐,哈哈哈!”

赵桓也不禁微微一笑,体恤道:“如此希颜便早些回府,这会儿赶去西角楼大街,估计还能赶上史家瓠羹的最后一碗。”

两人暧昧眼色中,卫希颜起身告辞。

林望驱车到得西角楼大街,正逢史家瓠羹卖出第九百四十一盏,卫希颜不由眉梢微皱,这数字,似乎不吉利。

车回驸马府,茂德看见史家瓠羹果然欢喜。两人用罢晚膳,卫希颜去到西院。这些时日她心神难定,便夜夜去找云青诀切磋云家剑法,倒生出新的领悟。等她再回房时已过亥末,茂德隐有困意。

两人熄灯上榻。卫希颜照旧翻来覆去无法安枕,终于夜半迷糊睡去,猛然间惊醒坐起,喘息微促。

“姐姐,做恶梦了?”茂德被吵醒,起身关切道。

“没事。”卫希颜摇了摇头,重又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眠。

茂德知她心结,轻叹道:“姐姐,你若不放心名姐姐,何不亲去北地一趟?”

卫希颜苦笑摇头,“我也想去,但京中之事如何走得开?”

“姐姐,童贯一时死不了,你又非一去不回,暂离得一阵又有甚么要紧?”

卫希颜黑夜中眼神一亮,眸底却仍有踌躇。

“姐姐,京中有三叔和十七叔看着,府中又有顾瑞,你不用担心我!”茂德笑道,“唯一需要顾虑的,是以何借口离开京城。”

卫希颜豁然开朗,纠结七、八日的愁绪顿然解开,欢喜之下不由抱住妹妹笑道:“还是汶儿聪明,我怎就没想到!”

茂德噗哧一笑,“姐姐,你这是关心则乱!一遇到和名姐姐有关的,你就慌神了!”

卫希颜面上一热,被妹妹说得颇不好意思,幸得黑夜看不清自家神情,笑着放开妹妹,轻拍她手背示意睡去,心中盘算着明日忽悠赵佶,心情一松,一忽儿便睡熟。

翌日清晨,卫希颜一大早起身,胡乱扫了两口早餐便乘车出府直往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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